“有多少?”
範文成不說話,因為他說不出來。
座上的刀疤男指着左手邊的方向,替他回答道:“左邊是山崖,等你有機會下去了,你自然就知道他手上沾了多少條人命……真他媽笑死人了,老子第一次聽到有人這時候還在講什麼同窗之誼的。”
說完,他便哈哈笑了起來,一邊拿起酒壇大口地喝了一口酒,一邊看着左右兩邊的人,嘲笑道:“真是天真的傻子,被朋友賣了還要幫他數錢那種。”
瞬時周圍傳來好不掩飾的嘲笑。
雲舟沒有管他們,隻是定定地看着範文成,繼續說道:“我真的是來找你的。”
範文成嘲諷地看着:“你還真當我記得那點交情了!”
說完,他便轉身離開了。
獨留雲舟一人面對滿室的嘲笑。
都城到風城的距離,就算快馬加鞭,也至少需要兩天的路程。
這兩日,雲舟就一直被關在她醒來時待着的茅草屋裡。
一日三餐與她送飯的,是一個手臂上有些傷痕的年輕女子。
在女子第二次與她送飯時,看着她袖子裡露出來的新的傷痕,她問道:“你怎麼又被打了?”
女子一愣,想不到她一個囚徒,會突然關心她這個陌生人,愣了片刻才低垂眼眸道:“沒什麼。”
将飯菜與雲舟放好後,女子就起身要離去,卻是被雲舟叫住了。
“等等。”
女子轉頭看向她。
“你是被搶來的吧?這裡還關着多少女子?”
女子歪頭不解地看着她,“約莫有半百吧,有些是附近的村民自願把女兒嫁進來的,有些是搶來的。”
“那你是……”
“被我爹娘嫁進來的。”
“那我能向你打聽個人嗎?”
女子看了眼門外,警惕地看着她,“是誰?”
“範文成。”
卻是她剛說完,女子眼裡突然閃過一絲驚惶,轉身立馬離去。
“不知道。”
雲舟看着女子離去的身影,眼裡盡是深思,良久,才輕輕歎了一口氣。
待到女子晚上來送飯時,雲舟繼續問道:“你能給我講講你夫君範文成的事情嗎?我是他兒時的同窗,被他拐到這裡來的,我想知道,他為什麼進來。”
見他再次問道,女子拿取飯菜的動作一頓,終于忍不住道:“文成他……如此對待你,你為何還……”
雲舟看了眼她的手臂,反問道:“那你為何?”
卻是此話戳到了女子的痛處,她突然落起淚來,哽咽道:“我能有什麼辦法,爹娘安排的婚事,隻能這樣了。”
“那就是你不喜歡這樣的日子。”
“哪個良家女子喜歡被這樣對待?”女子哭道,“但我遇人不淑,又能有什麼辦法?”
“他為什麼打你?”
“心情不好的時候,喝醉酒的時候,都會。”
“那為什麼會心情不好呢?”
“在城裡輸了錢呗,還能怎樣?”
原來如此,雲舟了然,繼續問道:“那如果,有一天他離開了,你會怎樣?”
“能怎樣?繼續過我的日子。”女子擦了擦眼淚,拿起桌上的食盒就離開了。
看着她離去的背影,雲舟微微歎了一口氣。
第二天,衆人剛醒來,便聽說寨子出事了。
那個大夥兒看着文文弱弱的貴族公子,手裡提着大當家的人頭,翹着二郎腿,優哉遊哉地看着一屋子驚詫的人。
“現在開始,我就是你們的大當家,不服的,來戰。”
衆人你看我,我看你。
唯有見識過座上之人怎麼出手的人,一把将手上的武器扔掉,單膝跪地,抱拳恭敬道:“見過大當家。”
當範文成來到議事大堂時,看到撐頭坐在大當家的位置,眯着眼看着他的人時,震驚得睜大了眼睛,待看到她腳邊大當家的人頭時,他一把拉過身旁的人,問道:“發生了什麼事?”
“大當家被他……殺了,現在他就是我們的大當家。”
範文成一把推開面前的人,皺眉看向上座的雲舟,“你會武功?”
雲舟反問道:“很奇怪?”
“果然,”範文成冷笑一聲,“我倒是忘了,貴族家的公子,怎會不會點劍術?”
他一把抽出腰間的刀,寒刃直指雲舟,眼裡盡是殺意:“你以為,大當家的位置是你想當就當的?我告訴你,我不同意!”
雲舟撐頭冷漠地看着他:“然後呢?”
“納命來!”
說着,手拿長刀的人一個健步向前,刀刃直指雲舟要害之處。
卻是坐在榻上的人,隻是冷漠地看了他一眼,右手輕輕一彈……
範文成隻覺得額頭一痛,猛地停下,在衆人震驚至極的眼神中,轟然倒地。
至死,他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死的。
“為……什麼?”
“抱歉,我沒時間感化你。”
待到地上的人無了聲息,雲舟低頭,垂眸,從袖裡取出一枚狐狸面具,戴在臉上。
她永遠記得,在她孤獨傷心的時候,有個小男孩會來到她的身邊,陪着她。
“洛羽,這是我爺爺給我買的狐狸面具,送給你,以後我不在你身邊,就由它來陪着你,這樣你就不會孤獨了。”
狐狸面具她一直留着,但那個小男孩,卻早已消失在了她的記憶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