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邀請我,成為你的血親。”
秦徹笑了起來,嘴角彎起的弧度分不清是自嘲還是譏諷,甚至刻意壓低了聲音,引誘地、蠱惑地、挑釁一般用脖頸蹭了一下我的手指,躁動的脈搏在我的指尖瘋狂跳躍。
傷口滲出的血絲染上了我的手指,而他的脖子上也留下了我的血指印,才擡起泠然與熾熱交織的眼睛看向我。
“作為交換條件,我隻要你同樣也那麼坦誠地欺騙我,對我說——”
“欣賞我、理解我、愛我。”
——我被激怒了。
一切好像在重演。同樣的深夜,同樣的對峙,同樣的劍拔弩張,但不同的是我現在滿腦子都是拆夥!!!去他的合作,什麼狗屁盟友,老娘不要了!
“秦先生,您真的明白您在說什麼嗎?”
我笑了起來。
“都已經聽完了全程,怎麼還在對我抱期待呀?為什麼不接着說了,繼續啊,撕開我的皮囊揭穿我啊?難道是在害怕我真的會化為惡鬼,将你與這個世界一起焚燒殆盡嗎?”
“不會把我的玩笑話當真了,以為我是個仍然保留人性的怪物吧?憑什麼覺得将你自己作為祭品,押上賭桌,向我獻祭,就能赢得我的仁慈?”
“你天真得令我發笑,你以為你算什麼,你對我來說很重要嗎?”
“——讓我來告訴你,你面對的到底是什麼天災吧。”
翻轉手腕,沿着衣服領口,我握着刀,刀尖一路下滑,衣料在銳利的刀鋒前脆弱如蛛絲,輕易就割開了那件體面的黑紅色襯衣,迫使他在我面前完全展露。他從沒被這麼對待過,瞳孔不适應地微縮,胸膛猛地起伏了一下,被我強行壓制住。
“LOVE?”我挑起他的下巴,冷笑一聲。
“秦先生是不是太久沒睡,腦子都不清醒了,居然在向災厄索要不存在的憐憫,那可不是愛,而是我能力的簡稱。”
“我的能力全稱是‘暴力指數’。”
“L——0——V——E,,Level Of ViolEnce。是用來衡量一個人傷害别人的能力。殺得越多,就越容易遠離自己的本心,越遠離自己的本心,就越難被傷害,就越容易放任自己去傷害别人。”*
手指下滑,按壓,他的喉結不受控地在我指尖滾動了一下。
“既然已經窺探到了我這麼多秘密,我也不介意讓你知道的更多。”
“你沒有好奇過嗎?陳博士到底去哪裡了,為什麼現場隻留下了那輛空蕩蕩的車?蘇珊不是已經重傷了我嗎,為什麼我還能絕地反殺,甚至現在還能若無其事地在這裡,跟你吹牛放屁?”
臉上的笑容擴大,我朝着秦徹展露出森白的牙齒,對着他充滿惡意地微笑。
“——因為我真的吃了他們。”
“你以為,成為我的血親是什麼很浪漫的事情?是像童話故事裡,魔法少女簽訂契約那樣,與使魔結下牢不可破的誓約,從此同呼吸共命運,用愛、奇迹、魔法,創造滿懷期望的明天嗎?”
【一點都不美好。】
“我騙騙她而已的,她都沒有相信,你怎麼還信了。”
“噢,難道是因為你沒有看到我吃人的現場?需要我給你複述一遍嗎?就像現在這樣,我用紅線捕獲了我的獵物們,用甜言蜜語注射進他們的動脈,折斷骨頭、撕開血肉、溶解肌腱,将他們分解成養分,吸收進我的體内。”
“幹幹淨淨,連渣都不剩。”
【好惡心。】
“是不是以為我好善良、好有正義感,居然會不計回報地幫那對可憐的母女尋找庇護?”
“天啊,這個奇怪的家夥居然連身體檢查都随便你折騰,也不怕你把她賣了,這麼容易相信人,真叫你擔心呀?”
“那兩人隻是我進入暗點的工具罷了,檢查數據給你又怎樣,你們看得明白嗎?我呀,早就知道你跟杉德醫院不對付了,不過是想把火引到你這裡來,順帶找一找我心心念念的以太芯核在不在這裡,真以為我是來跟你合作的呀?”
“那可是以太芯核,怎麼會有人不動心呢?”
“明明是個商人,卻一點都不精明,幾個小故事下去,就被我這個壞女人騙得團團轉,賣了還幫我數錢。瞧瞧你這幅費盡心思替我找理由的小模樣兒,啧啧啧~真是太可憐了,可憐得讓我都不忍心騙你了。”
【别信我。】
“我跟你們所有人都不一樣,你們誰都沒有資格成為我的同伴。”
“暗點也好,流浪長廊也好,杉德醫院也好,EVER集團也好,這個世界也好,其他的什麼東西也罷,在我眼裡不過都是我的玩具。玩膩了就丢掉,壞掉了就再換一個,替代品那麼多呢,你對我來說根本不特别,隻是一片無足輕重的羽毛。”
“不過是心情好,說兩句好話逗你開開心,還想得寸進尺跟我玩感情遊戲?”
“你在我眼裡跟其他人……”
【不要對我懷有期待。】
“……”
我……,應該對秦徹說。
說,你在我眼裡跟其他人沒有區别,繼續說,我會毫不猶豫地殺了他們也會殺了你,對他說,我不愛他們就像不愛你一樣。掐斷他不知從何而來的感情萌芽,擊碎他這份莫名其妙的保護欲。
這份空穴來風的感情是錯誤的,他應該回到這個世界的正軌,至少,不應該将這樣的情感放在我身上。
但是……
我閉了閉眼,不去看他執拗地注視着我的眼睛,可黑暗中,他的神色依然在我腦海中不斷回放、定格。
那雙餘燼一般黯淡的眼睛中充滿陰霾,淅淅瀝瀝下着小雨,無路可退的星火還在負隅頑抗,隻要輕輕歎息,就會被楚痛熄滅。
——但是要傷害一顆心,真的好痛苦啊。
“……看在借宿的情分上,這是我最後的善意警告。”
手起刀落,刀尖将秦徹的衣領狠狠刺穿在地,我将這把他送來保護我、卻傷害了他的刀交還給了他,收起臉上的笑容,冷淡地直起身。
“我知道你很強,也知道你很有本事,脾氣還很大,最喜歡跟人對着幹,但沒必要插手的閑事少管,這對你來說沒有任何好處。”
“忘了今晚,就當沒見過我,回去你愛怎樣随便你,别再來探究深淵,那不是你能進入的領域。”
【别靠近我。】
“至于我本人?抱歉,你來錯地方了,這裡是垃圾場,沒有值得你花費心思的東西。”
【遠離我。】
“合作終止,就此别過,永别了。”
【快點從我身邊,逃走吧。】
“……”
我們沉默了片刻,又或許是很久,秦徹一直沒有說話,額前的頭發柔軟地垂下,将他半張臉掩蓋在陰影中。見他沒什麼反應,我總算是冷靜下來,平複了一下情緒,收起紅線準備轉身離開——
“呃!”
被拽住手扯進懷裡,鼻子猝不及防撞上堅實的胸膛,疼得我眼淚差點冒出來了,我努力撐着他的胸膛想直起身,卻被他抓着手直接按在了胸口,在激烈跳動的心跳中,清晰地摸到了一枚牙印——不是!一天過去了,怎麼還留着這枚牙印,你有病吧?!
“秦——唔!”
我正準備開口罵他,秦徹按着我的腦袋,直接将肩膀塞到了我嘴裡。我含着嘴裡硌牙的斜方肌,難以置信地看着他伸手一扯,将本就搖搖欲墜的襯衣整個撕開,向我展露出健壯的上身。
“你不說,我還差點忘了。”他微笑着,帶着點咬牙切齒。
“背信棄義的小混蛋,我可沒同意過中止合作。”
“垃圾場?那真是巧了,N109區作為曾經最慘烈的死地,什麼都沒有,就是不缺垃圾。我生産垃圾,你回收垃圾,我倆簡直天生一對。”
“……你沒有開玩笑,難道我就在開玩笑了嗎?”
他似乎,很輕、很輕地歎了口氣。像雨中的驚雷,被打落在地的果實苦澀地發酵。
“我的分量不夠,那暗點夠不夠,N109區夠不夠,這個世界夠不夠?”
“想吃了我?可以,想跟我賭?我當然赴約,想要什麼,告訴我,我都答應。我不在乎賭局的結果,跟你博弈的過程已經足以有趣,繼續,我會跟注,别讓它結束在這裡。”
不顧我的掙紮,那雙結實的手臂死死收緊,脈搏在我牙尖生機勃勃地鼓噪,喧鬧的心跳聲震得我頭暈目眩。
“你已經賭赢了,可以開始享用你的戰利品了。”
秦徹勾起嘴角。
“這位怪物小姐——”
“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