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遊戲裡的我為了尋找線索,同樣也是以自己作為誘餌,将以太芯核挂在蟻巢作為懸賞,隻身進入了N109區。秦徹同樣也是毫不客氣地攪合了這樁買賣,将我帶回了暗點。
而如果沒有陳非凡的說情、薛明最後的那通電話,我至今還在厭惡他,以為他是殺了張素的兇手,也不知道他已經替我處理掉蟻巢的懸賞。
從來都是這樣,隻做,不說。
所以,我就是……呃,我就是想,詐他一下,看看他是不是又在背地替我清理麻煩、背黑鍋了。
但他現在明顯誤會我在懷疑他,我又無法解釋為什麼要詐他,看着他委屈巴巴的樣子——哎呦不行這濾鏡開太大了我換一個——我心虛地摸了摸小狗的頭——他爹的開錯了,怎麼開的是動物濾鏡!
“沒有懷疑你。”
我猶豫着,慢慢斟酌着用詞。
“我隻是想知道,你有沒有乖乖聽我話去睡覺,不然怎麼能來得這麼快。急急忙忙地跑過來,跟杉德醫院打了一架就算了,車被炸了,也不告訴我,還由着我對你發脾氣……”
說着說着我就啞火了。
因為秦徹聽到我颠三倒四的解釋後,臉色肉眼可見地晴朗了起來。
“……難怪又是奪命連環提問,又是陷阱題,”嘴角一下子又變回了微笑唇,眼睛亮晶晶得像紅寶石,他偏着頭,很好哄地笑了起來,蹭着我的手指,濕熱的鼻息在指尖掠過,“……原來是在查崗。”
“???”
我永遠都無法理解這家夥的腦回路!
“奪命連環提問是吧?”臉都湊過來了,不摸不是人!我不客氣地揩了一把油,“坦白從寬,抗拒從嚴。說,為什麼不告訴我!”
“沒必要,”即使看似乖順地伏在我的掌心,秦徹也毫不掩飾地露出不屑的神色,眼中暗芒閃動,“這點小事,還不配我分心,你才是我需要首先解決的問題。”
“那你也大可以用這件事博取我的好感,”我想都不想,直接指出他的語言漏洞,“既然目的都是為了解決我,向我展示現成的成果,比起語言更有說服力,不是嗎?”
“至少我現在确實被取悅了,如果有遊戲數值顯示,你能看到我腦袋上冒出個+5的好感。”
“……這點小事有什麼好邀功的?”
秦徹顯然不太理解我的想法,但善于變通的結果論者,很迅速地開始嘗試全新的道路,“既然做掉一隊援兵能得到你5點的好感度,那我再去做掉……”
“停停停!”
我迅速抓住他要滑向歧途的思緒,一把捧住他的臉。暗紅色眼睛毫不掩飾地與我對視,眼中直白的熾熱盯得我臉熱心跳,看了一會兒就把他的頭扭回去,聽到他不明所以的一聲“嗯?”,伏在他的肩頭。
——該死的行動派,可惡的機會主義者,算他牛逼,死亡三連問一個都沒答錯,全部踩中我的好球區。
我緩了好半天才悶悶地說。
“……‘滴’,奪命連環提問事件已經結束,+150。”
“這到底是多少分制的攻略遊戲,”沒有多餘的手安撫我,秦徹隻能好笑地蹭了蹭我的頭,“我還能等到打通關的那天嗎?”
“死心吧,這輩子都别想了,”擡起頭,将臉上的熱度扇開,我蹬了蹬腿,“秦徹,放我下來。”
“……”
他的手臂一下子收緊,不說話了。
“我不走!也不跑!”我大聲說,“哎呀,我答應你,答應你還不行嗎!放我下來!”
這個白癡,笨蛋,蠢男人。
遊戲裡的時候明明還挺精明……算了,也精明不到哪裡去,哪次不是上趕着白給。天底下怎麼有這麼笨的人,隻是口頭騙騙他,說了點好話給他聽,就真的把我當盟友了。事情做了一大堆,黑鍋背得又圓又大,說句好話邀功都不會就算了,嘴巴還又直又硬,要換在公司裡,早就被人排擠了。
扶着住他的手臂,踩在地上,我憂愁地想着。這麼笨的家夥,我要是不看着點,褲衩子都得被人騙沒吧。
秦徹還在緊緊地盯着我,即使我沒什麼動作,表情也不見放松,生怕我一言不合就竄進山裡當馬喽。
我揉了揉額角,對他伸出手,招了招,“……别看了。”
他想都沒想直接抓住我的手,順杆子往上爬跟我十指相扣。我拉了一下,沒拉動他,反而被扣得更緊。
“跟我來呀?”
我又好氣又好笑,伸出手指,輕輕撓了撓他的手心,他的指尖不受控地輕顫了一下。
“發什麼呆呢,往前挪一下,過來呀。”
我踩在溪水中,秦徹站在岸上,看着我漫不經心地晃着腳,将溪水撥弄得嘩啦作響。粼粼的月色攪成一池星光,沉入水底粗粝的淺白色砂石,柔軟的水草念念不舍地撫過腳背,像愛人挽留的低語,傾訴出一連串纏綿的氣泡。
“事先聲明,因為是你的錯,所以我什麼都不會告訴你,什麼都不會說。”
溫柔的月光将我與他一同籠罩,我轉過頭去與他對視,秦徹安靜地看着我在水中跳着踢踏舞,棱角分明的臉龐被月色照得如同一尊大理石像,垂眸注視唯一的朝聖者。
“所以,那個答案隻能你自己去尋找。”
“或許一輩子也沒有結果,或許答案會先于問題消失,或許它根本不存在,又或許,等你得到了才發現,那不是你想要的答案。”
我對他微笑起來。
“——即使這樣也可以嗎?”
“是我一直在給你機會呀,”我輕聲說,“我已經很努力地警告你了,不要過來、不要靠近、不要探究,一定要快一點,毫不猶豫地從我的身邊逃走。”
“但如果你執意如此……”
往後退了一步,我虛托着秦徹的手,搭着他的手腕,彎下腰,垂下頭,隔着皎潔的月光親吻了一下他的指尖。
“……那就往前一步,來握住我的手吧。”
我擡起眼簾,引誘地、挑釁地、蠱惑一般對他笑了起來。
“這是你最後的機會了,你要想清楚,一旦走入這條溪水,與我共舞的話,從此就不會再有任何退路了。即使你想再次回到岸上,水流的氣息也會始終纏繞着你,潛入你的每個夢境,與你的呼吸共振。”
“——你真的想清楚了嗎?”
“——還有什麼值得猶豫的嗎?”
秦徹毫不猶豫地踏入水中。
清冽的溪水迅速打濕了他昂貴的鞋子,沾濕了他的褲腳,讓他失去了最後一絲體面。而他毫不在意,隻是握緊了我的手,露出了今晚最真心的一個笑容。
“單人成舞不是不行,隻是未免太可惜,雙人舞要兩人共舞才算合格,把舞伴獨自留在舞池中,也太不解風情,不符合我的作風。”
他垂下眼簾,暗紅色眼睛脈脈地注視我,像兩顆鼓動的心髒,語氣卻充滿傲然。
“演奏已經開始,除了我,你難道還有更好的舞伴嗎?”
“那就讓我們,為倒黴的你,即将迎來的悲慘命運,真心地落下一滴淚吧,”反手扣緊他的手,我壞心眼地沖他眨眨眼,“從此我們就真的是一根繩上的螞蚱了。”
“——願死亡常伴你身,願毀滅與你同在。”
“歡迎直面世界的真實,我的盟友……不,我親愛的,共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