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抱歉,首領,雖然是小刀帶我們來的N109區,但實際上,我們與她才認識了幾小時左右,連來到N109區也是臨時起意。”
“我們也不清楚,她會選擇去什麼地方。”
名為陳詩詞的女人擋在孩子面前,斟酌着用詞,謹慎地回答他的提問。
“至于杉德醫院,其實在今天之前,我對他們的印象,還停留在他們想誘騙貧民去做人體實驗體。”
“流浪長廊魚龍混雜,杉德醫院将這裡視為半塊囊中之物,如果不是我們無意中撞破了真相,可能就被騙去做了免費的小白鼠,最後像垃圾一樣被扔掉……”
回憶到這裡,她的眼神不自覺地往孩子身上飄了一下,又迅速收回,如果不是秦徹的眼力足夠好,恐怕還注意不到她片刻的動搖。
“我也沒想到,僅僅隻是指出他們在欺騙人,拒絕了他們的合同,就會引來殺身之禍。如果不是小刀當時恰好在場,最好的結果,可能也隻是落得個魚死網破的下場。”
陳詩詞搖了搖頭,臉上恰到好處地流露出一絲慶幸。
“貧民要在流浪長廊活下去,就已經要拼盡全力了,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去注意大人物的動向。或許我們所了解到的情報,您早已知曉了。”
“而小刀……您與她的相處時間,可能比我們還久一些,或許您也看出來了,她是個自由随性的性子,我們不可能、也無法約束住她。她能風風火火地闖入N109區,那麼毫無征兆地離開N109區,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事。”
她歉意地低下了頭。
“很抱歉,首領,我們也不知道她去了哪裡,實在是幫不上您的忙。”
秦徹注視着面前的母女。
他向來欣賞聰明人,陳詩詞的回答可以說是态度懇切,滴水不漏。
三言兩語就交代了自己和小刀的交集,用着巧合、無意、沒想到等字詞,撇清了三人之間的聯系,将救命之恩轉換成了依附關系,強調了她倆對小刀的無足輕重,更難得的是,沒有一絲虛假可言。
唯一傳遞給他的信息是——
你無法通過我們影響到小刀的決策。
如果他是個别有用心之人,或許這時候就已經開始考慮放棄這條線索,轉而繼續從沿路監控、目擊證人、杉德醫院的行動等方面,開始反向追蹤小刀的行蹤。畢竟每一秒浪費的時間,都會讓獵物脫離掌控的可能性增大一分。
而這樣的證詞,對陳氏母女同樣有巨大風險——
她們無法确定自己在失去價值之後,是會被滅口,或是被出賣、交易。
……但還是決意如此。
看着母女倆無意識地緊緊護着對方的動作,對上小孩一眨不眨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秦徹覺得他在這幾天裡,已經補光了前半輩子需要歎的所有氣。
其實她們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畢竟從某方面來說,他确實稱得上别有用心,但……
“你是個聰明人,所以,不該把聰明浪費在這裡。”
秦徹将一個牛皮紙的口袋放在桌上,擡手,黑紅霧氣将口袋推向長桌另一頭。
陳詩詞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在示意下,小心翼翼地打開袋子,看到裡面的物品時,原本還保持着歉意的臉色驟變,“這是……”
“闖進N109區的時候,小刀就穿着這身男士西裝,在據點裡狠狠大鬧了一晚,臉上、手上挂了不少彩,而這套西裝,卻連根線頭都沒掉。”
秦徹平靜地陳述。
“這套西裝是八年前的款式,價格不到百元,生産工廠早就破産,市面上已經不再售賣。你有一句話說得不錯,我與她的相處時間比你們久,所以我了解,以她的性格,不會特意去買這種不僅不方便活動、還容易破損的西裝。”
“而恰好,在突然造訪N109區的三位貴客中,有一位客人——”
“也就是您,符合這樣的條件。”
“無意冒犯,但根據二位與小刀的行動軌迹,我合理推斷,這是您丈夫的衣物,而同樣生活艱難的您,選擇将其贈送給她,或許是因為她當時沒有足夠得體的衣物。”
“所以,她回應了同等的珍視——”
“不告而别,卻唯獨留下了您曾贈與她的這份善心。”
“它實在過輕過薄,塵封六年的布料,不足以承受再多的沖擊,稍有不慎,就會在戰鬥中破損。以她的實力,正常情況下,自然足夠護住您丈夫的遺物,之所以不再這麼做,或許是因為……”
秦徹看着陳詩詞臉上強撐的鎮定一寸寸碎裂開,也似乎聽到了自己心底,有什麼在悄然破碎的聲音。熟悉的窒息感再度攥緊了心髒,讓他不由地閉了閉眼。
“或許是她覺得,自己沒必要再回來。又或是,再也回不來了。”
他輕聲說。
“……您不這麼認為嗎?”
大廳裡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陳詩詞本就不健康的臉色更是煞白,她失神地看着手裡的衣服,捏得指節發白,看得秦徹微微皺起了眉頭。
他原本也沒指望從這對母女那裡逼問出小刀的去向,隻是希望能獲得一些提示,讓他多了解一點小刀的信息,在帶回她的過程中更順利一些。
但按照這樣的情況,或許等不到找到小刀,對方就會被急暈過去。
該叫停了。
秦徹正準備叫薛明薛影進來,把兩人帶下去休息,細細小小的、屬于孩童的哭聲突然響了起來,打斷了陳詩詞的思緒。
“媽媽、媽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