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帶着低沉的嗡鳴聲穿過街道,薄懸在後座迎着風大聲問:“蔣寄野,你後座有載過别人嗎?”
“幹嘛,查崗啊?”蔣寄野也喊回去。
薄懸說:“有點好奇。”
蔣寄野專心盯着前方路況,沒說話。
薄懸問他:“所以有沒有在過别人。”
“要是換個人敢追着我問這麼無聊的問題。”蔣寄野大聲說,“我肯定把人扔路邊了你信不信。”
薄懸大聲問:“也扔我嗎?”
蔣寄野:“再問你也扔。”
薄懸笑了一下,世界終于清淨了。
蔣寄野在十字路口前降下車速,放下腳等着紅綠燈讀秒。
旁邊是個大型綜合商場,趕着周末人流量巨大。綠燈一亮起,各個年齡段的人成雙成對,潮水一般走過他們面前的斑馬線。有年輕的情侶,也有帶着孩子手裡牽着卡通氣球的爺爺奶奶。
“好多人。”薄懸下巴抵着蔣寄野的肩膀,低聲感慨,“白天的大馬路上原來這麼熱鬧。”
蔣寄野納悶地想多少年來不一直都這樣嗎,你是沒出過門還是怎麼。這也值得稀奇。
他問:“你上學那會放假都幹嘛去了——寫作業?學習?”
“差不多。”薄懸說:“有時候也看點電影電視。”
蔣寄野:“……偶像劇?”
“嗯也看。”薄懸老實地說。
蔣寄野心說我就知道。
這時,一大束花花綠綠卡通氣球腰上挎着腰包的小販走過來,薄懸眼睛一亮,拍拍蔣寄野的肩膀:“蔣寄野,給我買個氣球吧。”
蔣寄野“……你多大了。”
他看眼氣球,再看看前方還剩十秒的紅綠燈倒計時,帶着露指手套的手摸上油門把手,非常冷酷無情地說,“不買,走了。”
拿着這玩意不夠丢人的。
薄懸拖長了聲音:“買一個吧。”
鐵石心腸的蔣寄野:“不買。”
“唉,”薄懸歎了口氣。
片刻。
蔣寄野于頭盔裡無聲翻個白眼,把車紮靠在車道最内側,出聲叫住小販:“勞駕大哥,你手上那東西怎麼賣的?”
小販一見有生意找上門,趕緊報了價:“十八一個,要拿倆還能便宜點,給三十就成。”
“拿一個。”蔣寄野回頭問薄懸,“要哪個,你自己挑。”
一個氣球愣是整出了霸總包店面結賬的派頭。好幾個路人都地看過來。
薄懸表情自若,笑着對小販說:“海綿寶寶和派大星各來一隻。”
小販:“好嘞。”
蔣寄野摸了下頭盔面門,确認防風面罩扣得好好的,臉還沒丢幹淨。
他摸出手機掃描小販的二維碼,注意到小販一雙手溝溝壑壑仿佛飽經風霜,兩側頭發也淩亂斑白,看眼睛卻不像上了年紀的人,想必在街頭風吹日曬的生意也沒有他想象得那麼輕松。
蔣寄野多看了兩眼,在付款頁面點幾下,招呼:“付過去了啊。”
那大哥剛點完頭,聽見手機響起提示音提醒到賬五百塊,猛然一愣:“哎,小夥子你是不是給錯了。”
車子已經一溜煙順着左拐的紅綠往前離開了。
薄懸手裡拽着海綿寶寶和派大星,這東西的體積比想象得大,很吃風力,速度一快,倆玩意就噼裡啪啦撞得跟打起來一樣,蔣寄野不得不松懈擰油門的手,一路慢得像個老牛拖車地回了學校,以免它倆兄弟在半路上暴斃,那樣還得再買倆新的補償給後座的大爺。
蔣寄野洗完澡出來,擦着頭發,盯着拴在床柱子上的黃色大海綿氣球,擡起一隻手屈起手指輕輕彈了一下。
舍友回過頭,說,“學校附近還有賣氣球的啊?”
蔣寄野說:“外頭買的。”
舍友:“哦,可惜。”
“可惜什麼?”蔣寄野本以為還以為他要嘲笑自己,但是怎麼聽出一股别的意思。
舍友頭也沒回說:“我尋思要是咱們學校賣的,我去瞅瞅有沒有巴斯光年,也搞一個回來放在床頭。”
蔣寄野:“……”
舍友:“你怎麼沒把它好兄弟一快買回來,它一人多孤單。”
蔣寄野心說真該介紹你跟經管的某個人認識認識。你們肯定有共同語言。
蔣寄野:“你哪來這麼多怪問題——它兄弟太難伺候了,要不起。”
一旁葉駿扶了下眼鏡,正經地說:“寄野,你要不把繩子放長一點,别離床頭太近了,裡頭充得可能是氫氣,小心碰見明火會爆炸。”
“沒事,氦氣的——”蔣寄野說着,伸手又彈了一下,他逛街經常給小清漪買這種氣球玩,“咱們宿舍又沒人抽煙,過兩天看煩了就扔了。”
舍友說:“哎,不要記得給我。”
蔣寄野瞥他一眼:“那你等着吧。”
晚上吃飯的時候,蔣寄野拿出手機翻了翻。
沒消息——
什麼都沒有。
在一起的時候一天表白八百次,一分開,各回各家,就直接玩失蹤。用完就扔,還敢内涵别人是渣男。
蔣寄野對着風景頭像天馬行空地設想,這人不會微信裡有個魚塘吧,消息列表百花齊放,忙碌到一眼望不到頭,所以不見面的時候壓根想不起蔣寄野這号人物來。
不過這人生活又好像挺單調挺無聊。
他的朋友圈裡除了偶爾發張風景圖,三年可見的範圍内,看不出任何旁人的信息,不知道是特别分組了還是有意識地不願意透漏自己狀況。
蔣寄野忽然一頓——薄懸兩分鐘前更新了一條新内容,是張圖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