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六之前,蔣寄野特地提前給家裡打通電話,說自己這周末不回家吃飯。
他爸說:“不回就不回吧,我跟你媽這周不在國内。”
蔣寄野哦了一聲,問道:“出差了啊,去哪了。”
“出來旅遊。”他爸操着一口商人特有的老派醇厚普通話,禮貌地說,“你已經滿十八了,麻煩也給我們留點個人的隐私空間。我也沒有問過你整天在學校裡都幹了些什麼,還有像不回家吃飯這種小事以後不用專門打電話了,有别的事沒有,沒事就挂了。”
挂斷前,蔣寄野聽見那頭他媽溫柔的抱怨:“怎麼跟孩子說話得。”
然後隐隐響起他爸的嫌棄:“這小子跟我年輕那會一樣,渾身的臭毛病。我看見他就腦殼疼。”
蔣寄野:“……”
沒毛病,這是他親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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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六,一行人在西門集合,學生大概十七八個。
有成對的學生小情侶,更多的是關系好的同學舍友,蔣寄野和薄懸倆人夾在其中倒沒太顯突兀。
自從上回跟劉洋一塊吃過飯,這中間,除了薄懸有次晚上找他上晚自習——那一次就把給蔣寄野吓得夠嗆了。
不知道該去什麼地方。選個僻靜的地方吧,他怕這人再對他動手動腳,人多的地方吧,萬一哪句話沒留神戳人肺管子上再把人惹哭了,他到底是哄還是跑。
蔣寄野已經校内論壇瞧見自己被偷拍的照片挺多次,他還不想頂着渣男的名号徹底火一把。
薄懸估計也察覺到蔣寄野的草木皆兵,什麼也沒說,後兩天就沒再提自習的事,各自忙碌,沒再見過面,算是體貼地在周六露營之前給蔣寄野留出足夠的調整時間。
種種行為旁觀下來,倒真像應了他自己曾說過的話:有些事體驗一次就夠了。
趁着集合,蔣寄野去小賣部拿兩瓶水,薄懸站在路邊等他。
這一會的功夫,團隊領頭找來的兩輛露營大巴車停到門口了。
外表看起來像公交車,内部也像公交車,不過後邊多個車廂,裝滿露營所需的裝備,什麼帳篷、手電,睡袋,防潮墊,燒烤爐、取暖爐……
除了睡袋和食材等個人一次性消耗用品,其他看起來都像是重複使用過的老物件。
出發前,領頭男生拿着名單來這邊車上點名,路過他們座位旁,招呼性地拍了下薄懸的肩膀——聽車上人聊天的狀态,挺多都像是老熟人。
領隊一走,蔣寄野問薄懸:“認識的?”
薄懸搖了搖頭:“見過幾回,經管院的同學。臉熟,但不知道叫什麼。”
蔣寄野聽明白了——人家可能認識我,但是我不認識他。
薄懸隻背了個包,輕裝上陣。他身上穿得還是蔣寄野上回給買的衣服。
白棕的顔色襯得皮膚白皙,車窗外陽光照在烏黑發頂,還有臉頰耳際處的細小絨毛,就像一隻雪白小綿羊不小心掉進了誰家狗場裡。一眼望去跟車上其他五大三粗不善修邊幅的男大學生畫風迥然不同。
後座的哥們叽叽喳喳,興奮地四處找人攀談,探頭過來招呼他倆:“兄弟,新面孔,大一的?頭一次來露營?”
蔣寄野初來乍到,也沒說自己有經驗,隻昂了一聲認下了。
哥們熱情又熱心:“别慌啊,放心瞧好了,咱都是敞亮人,到營地有什麼搞不定的,盡管開口,包在兄弟身上。”
“那敢情好。謝謝兄弟。”蔣寄野樂了。
哥們嗨了一聲:“謝什麼——你叫啥名,哪個院的,看你應該也有鍛煉的習慣,啧,你這體格不來搞戶外運動都可惜了。”
兩人交換了名字,蔣寄野說:“兄弟眼力可以,這都能被你看出來了。”
順着話題搭茬跟這人一陣掰扯。十分鐘之後,一群人已然相逢恨晚七嘴八舌地暢聊,像交往十多年的老友重聚,氣氛和諧又熱烈。
至于薄懸,别人主動跟他打招呼,他指定會回應,但是一般不攀談,
蔣寄野跟其他人聊天時,他就一個人坐在位置上,偶爾玩玩手機。
後來車子上路,一個多小時的車程,走走停停的颠簸下,早起的同學陸陸續續地打起瞌睡,車内才逐漸變得安靜。
薄懸朝蔣寄野伸出手,手心裡躺着一隻藍牙耳機。
“歌?”蔣寄野說,“你自己聽,我不聽。”
他不愛在路上聽歌,開車的時候容易分神。
何況,服務團隊那邊接了委托,加高加碼的情況下已經把音樂節搞起來了,找了a市區及周邊但凡有點知名度的歌手和樂隊,成功邀請了不少人,到傍晚且有的熱鬧聽。
薄懸看着他。沒吭聲。
“怎麼?”蔣寄野被盯得莫名。
薄懸湊上來一隻手扒着蔣寄野的肩膀,把耳機塞進他耳朵裡了。
蔣寄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