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分鐘後。
随着幾聲槍響,緩緩黑下去的屏幕中央跳出game over的字樣。
蔣寄野:“……”
一片震耳欲聾的沉默中,薄懸遲疑道:“……要不還是不玩了吧。”
蔣寄野從善如流地退出了遊戲,并解釋他往常的戰績不菲,純粹是酒店網絡太卡拖了後腿的緣故。所幸,薄懸一如既往地‘你說什麼我都信’的表情替他挽回了最後一點尊嚴。
時鐘走過十二點,陰差陽錯的,他們算是遵循傳統守了次歲。
蔣寄野出門前給堂弟堂妹們封了很多紅包,讨個喜慶的意思,多出幾個裝在口袋,臨走時他靈光一閃,掏出來一個遞給薄懸。
蔣寄野說:“給,大你幾個月也算大,今年的壓歲錢。”
薄懸笑了下,痛快接了:“謝謝蔣哥。”
薄懸跟着送到電梯口,蔣寄野感覺他一個人孤零零得可憐,動了點心思,問他:“要不我留下來陪你,我爸媽這個點應該已經睡下了,我明天早點回去也一樣。”
其實說這話的時候,蔣寄野已經做好留宿的準備。
誰知薄懸先拒絕了:“不了吧,過年還是要跟家人一起,你回家還能睡得久一點。”
萬一蔣寄野的爸媽發現兒子夜不歸宿和一個男生住在酒店,生氣了怎麼辦。
薄懸知道被父母責備有多難過,被趕出門有多難堪,他不想蔣寄野有一丁點重複他經曆的可能。
薄懸想到蔣寄野的爸媽,突然就有一腳踩空的惶然。
他可以堅定地拒絕陸詩雲的提議,但是要求他和蔣寄野分開的發話人換成蔣寄野爸媽……
誰的阻攔薄懸都可以無視,但是偏偏蔣寄野父母的意見他不能不管,不單單因為他們養育了蔣寄野的緣故。
如果他們知道有人纏着他們的兒子,想把身為直男的蔣寄野拐上歧途。
薄懸的心往下沉。陸詩雲其實說的沒錯,哪怕他豁得出去願意給結過婚的蔣寄野當地下情人,那也得看蔣寄野和他父母同不同意,還有他的合法配偶同不同意。
薄懸手裡抓着紅包,艱難道:“蔣哥,如果……”
然後沒有了,他半天沒吭聲。蔣寄野問:“如果什麼?”
電梯眼看着馬上就要到了,薄懸勉強露出個笑:“沒什麼,突然想問問我們現在算什麼關系?”
什麼關系。
親了好幾遍,反正是不清白了。
但是确定要在這種地方讨論這個問題?
酒店走廊,分别時刻,一個人臉上還帶着傷。以後每年的戀愛紀念日回憶起來未免太磕碜了。
蔣寄野說:“你覺得我們什麼關系?”
薄懸誠實地說:“我就是不知道才問你。”
也是這時,叮咚一聲響,電梯停在樓層打開門,電梯廂内下樓的乘客們和他們來了個面對面臉對臉。
七八隻觀衆的眼睛圍觀着,注重個人隐私的蔣寄野隻能用幾句場面話結束話題:“回去吧,别胡思亂想了,睡個好覺,有事給我打電話。”
走進電梯,他看見薄懸紅着半邊臉——這次是物理意義上的紅,又是一個人形單影隻地目送自己離開。
門緩緩合上了,薄懸的笑容也跟着變淡了,露出一種……蔣寄野不知道如何形容那種表情,很失落的,空茫茫的,以至于粗線條的他看了都覺得心酸。
一個年輕人,為什麼總是一副心事沉重的樣子。
蔣寄野伸手按住電梯門的開關,門重新打開了,他在一電梯人打量神經病的目光中走出來回到走廊上。進電梯也是你們play中的一環?
薄懸同樣傻愣愣地看着他。
白白溜了一圈,蔣寄野有點尴尬:“别看了,回去睡覺了。”
他率先往酒店房間的方向走,薄懸跟上去:“你不回去了?”
“不回了。”蔣寄野知道他想問的是什麼,“問題不大,往年我跟着邢嶽麓倆人去郊區放一夜煙花,我爸媽也不會管。”
确切地說,隻要他不幹違法亂紀的事。二老日理萬機,才懶得搭理他。
蔣寄野進門剛要彎腰換鞋子,緊随其後的薄懸猛地撲上來,動作誇張地給了他一個大大的熊抱。
蔣寄野險些被創了個跟頭,後退兩步,一手攬着身上的人防止摔倒,另一隻手扶住牆面借力之下才穩住了身體。
站穩之後他就想歎氣。高嶺之花?就這?
蔣寄野說:“你一頭把我怼樓下得了,送我回家,順便還省了趟電梯。”
薄懸在他脖子處毛茸茸地磨蹭着像小動物一樣,低低感歎說:“好喜歡你,怎麼辦,每一天都更喜歡你。”
蔣寄野逐漸對他這套免疫,心說不怎麼辦,涼拌。用這麼個面對面樹袋熊的羞恥姿勢把人送回了卧室:“謝謝,你已經說過很多遍了。”
薄懸倒在床上,仰視角度下蔣寄野寬肩窄腰的身型就體現出來了,他個子很高,相貌是東方式的英俊,就算時時冷着一張臉,脾氣不太好的樣子,放在相親市場上也要迷倒一片人。
怎麼辦,薄懸在床上翻了個身。
蔣寄野洗漱完,睡前想起薄懸背上的於痕,把人拖出被子檢查了下恢複情況。
隻見脊背上光潔一片,沒有殘留任何疤痕和暗沉。就是人仍然很瘦,不知道飯都吃進哪去了,除掉冬季臃腫的毛衣外套,腰背和小腹處不見一絲多餘的贅肉。
蔣寄野看過醫院給出的體檢報告,上面說薄懸身體狀況非常好,腸胃也沒問題,但就是這個糧食的利用轉化率……
哪天世界末日降臨了,最先餓死的就是這種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