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時竟追問:“那你為什麼不敢認我?”
“我沒有。”
“因為我會讓你想起那些不好的經曆和遭遇嗎?會讓你想起給你帶來一切不幸的人嗎?”
别時竟咄咄逼問。
“或者說,你恨我。”
此話一落,蹇朝谇倏地暴起,狠狠攥住了别時竟的衣領,将人提到自己眼前,像一頭壓抑了太久的獅子,一字一句怒喝:
“我說了我沒有!”
這一聲呵斥仿佛掏盡了蹇朝谇所有的精氣神,突然洩了氣,先前所有的疼痛在這一刻盡數漫上四肢百骸,連帶着攥着别時竟衣襟地拳頭都逐漸無力。
他靜靜看着别時竟,似乎完全平靜下來了,目光一錯不錯:“我以為你忘了我。”
别時竟卻是另一個回答:“我以為你早就已經死了。”
聽見這句話,蹇朝谇無力地笑了好一陣,拳頭笑得一點力氣都沒有了,松開了别時竟直直落下就要往腿上砸。
别時竟眼疾手快地托了一把,好歹沒讓脫力的拳頭砸上腿部,見對方沒什麼别的動作才從善如流收回了手。
蹇朝谇依舊看着他,看着這張和自己記憶裡完全不一樣的氣質和長相的面容,歎氣般道:“确實早就已經死了。”
遲逅在屋内摸索到了一個燒水壺,在他們說話的時候就已經咕噜咕噜燒上了熱水,又從兜裡摸出來幾袋口服止痛沖劑泡進杯子裡,趁機塞進了蹇朝谇的手裡。
遲逅殷勤道:“哥你喝,這個止痛的。”
說這話的時候,蹇朝谇清清楚楚地看見了遲逅的尾巴擺個不停,若非受限,怕是要翹上天去。
别時竟别過頭不願再看。
蹇朝谇喝了一口水,看着屋子裡這兩個賓至如歸的人,緩過神說:“自從一别,我是真的沒想到我們會再次見面。我不知道你會長成什麼樣子,不知道你會對于短暫出現的我有什麼看法,不知道你在他的影響下會變成什麼樣的人。”
他頓了頓,還是坦白道:“我不想與你為敵。”
别時竟不置可否,趁着他說話的時候仔細看了看對方裸露在外的傷口,思索着到時候回去應該怎麼處理。
“這一次,我們依舊是一條戰線。”
他毫不掩飾地看向蹇朝谇的眼底,看見了他的猶疑和擔憂,但别時竟永遠不會退縮。
仿佛是為了增加說服力,别時竟自嘲地笑了一聲,對他哥說:
“哥,你猜我如今叫什麼名字?”
蹇朝谇眸光閃了閃沒吭聲。
一旁的遲逅對他們之間的波瀾詭谲雲裡霧裡,但是這個問題他在行,自告奮勇地解答:
“我知道!我家隊長叫别時竟。”
是的,不再是褚。
别時竟雲淡風輕地開口:“叫這個名字五年了,這才是真正的我。”
他伸出手置于蹇朝谇面前,說:“哥,願意相信我嗎?”
蹇朝谇蓦然笑了,那張經年不曾有過第二個情緒的面上重新回春,開始萌芽新的生機。
隻是一個姓氏,或許根本就說明不了什麼,但是對蹇朝谇來說,足夠了。
“必須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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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哥哥,我可以叫你哥吧?你是我們隊長的哥哥,那我按理說叫你哥哥也合适的吧?”遲逅像個大喇叭一樣綴在蹇朝谇身後不停地問。
蹇朝谇對于别時竟身邊的人脾氣出奇地好,耐心地回複:“當然可以。”
遲逅開心地扇了扇背部的翅膀。
别時竟視線冷冷落在他身上,道:“再在這咯咯咯的我就讓沈澈給你安排個孵化箱你專門去負責孵化雞崽,少一個加一百個。”
遲逅渾身打了個冷顫,翕張的羽毛貼合得嚴嚴實實,匿在蹇朝谇身後不吭聲。
蹇朝谇無奈道:“你别吓唬他。”
遲逅悶聲咕哝道:“他真會這麼做。”
蹇朝谇:“……”
霎時間,蹇朝谇的情緒有些複雜,依稀記得,當年的表弟還是一個活潑開朗沒那麼惡趣的小團子,怎麼現在……
歲月不饒人啊。
情緒來得快去得也快,遲逅又從他背後跳出來問:“哥你之前不知道我們隊長就是你弟弟嗎?”
蹇朝谇搖了搖頭,思索片刻道:“我不知道擢軒隊長的名字,隻是知道大概樣貌,尤其是那異化後的貓系特征最為出名。”
畢竟他和别時竟分别的時候雙方都還過小,而七年前的變化,蹇朝谇以他當時的處境,所知甚少。
别時竟:“是你故意引人去的東街巷?”
“是。我察覺到爛柯有了問題之後就留了心眼注意,發現是新體征調查處理局的人之後就特意引起了東巷,就是要讓你們……咱們的人發現,這樣也算對得起他們的犧牲。”
别時竟看了看他沒再說話。
他自顧自解釋道:“新體征調查處理局的擢軒和弗谖兩隊名聲遠揚,就算是我也不例外。在不知道雙方隊長是誰的情況下,隻要他們是真的為民做事,我覺得,給予一點不算信息的信息也未嘗不可。”
“說起來,弗谖的隊長沒和你一起出任務嗎?”
别時竟愣住一瞬又恢複如初,淡聲給他哥解釋:“在另一個地方。”
蹇朝谇語出驚人:“想他了?”
别時竟:“……”
“蹇朝谇。”
“嗯?”
“收起你那莫須有的猜想。”
看着别時竟帶有威脅的眼神,蹇朝谇隻好作罷。
莫非真說中了?
在另一個地方,於濯塵老早就收到了一條來自于别時竟的信息,字裡行間都帶着雀躍。
【於濯塵,我找到我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