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甯沒看到信息,他遛着狗去鹧鸪巷拿西瓜去了,剛一回來,偏巷拐個彎,就和他們三人碰上面。
他沖大家笑着揮了揮手:“嗨,上我家來吃西瓜呀!”
“嗨,blub!”夏梅茵很喜歡狗,尤其是電燈泡,一看見那小布丁兒,拔腿就跑來。
電燈泡也一眼認出是鄰家姐姐,颠着肥墩墩的臀兒和她抱了個滿懷。
路遲青站後面看着,他的内心頓時醋海翻波,醋眉醋眼地扭過臉去,胸腔冷哼出一聲,接下來都不想說話了。
夏梅茵把電燈泡抱在懷裡,撬開他的嘴牙:“電燈泡,你嘴巴裡吃了什麼,紅紅的。”
管甯解釋道:“它剛才偷吃了一塊西瓜,被我怒扇一巴掌。”
夏梅茵格外偏心眼兒:“你打它幹嘛,它隻是個心智還沒成熟的小狗狗,有什麼錯,你不疼我疼它,不愛請别傷害。”
在場所有人:“……”
管甯提着兩隻圓滾滾的大西瓜,各邊手一隻,他快要招架不住了:“行了,别理它了,我們去吃西瓜吧,縠,快幫我拿一下,重死了……青,你幹嘛綠着一張臉,誰惹你了?”
好一針見血的用詞!
孟縠心憋笑着說你這個綠字用得可真恰當。
路遲青目光淡淡瞪他一眼,管甯被瞪得縮了縮肩,不知道自己哪個字說錯。
孟縠打圓場:“好呀好呀,我昨晚做夢還夢到自己吃了好幾個西瓜!”
“……你是有多饞。”
另外兩人也不推辭,跟着管甯回他家中。
趁沒踏進屋,孟縠悄悄擠兌路遲青,撞他肘窩:“你别作天作地了,狗的醋你也吃,還是不是人。”
路遲青:“……”
在井裡冰鎮一夜的西瓜就是不同,也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口感比冰箱的還要好吃一些。幾人圍坐在院子裡那張老榆木做的圓桌,談笑風生,聊當下,聊樹上蟬地下蟻,就是不提未來。晚風吹來,輕柔涼快,腳邊趴着隻啃果皮的狗,瓜兒汁甜肉脆,好吃進心坎,巷子口那棵高大的梧桐樹葉沙沙作響,蟬鳴的熱情久久不滅,孜孜不倦舔着盛夏傍晚。
孟縠狼吞虎咽大口大口的吃,血紅色漿糊了一嘴,他懶得擡手擦去,衆人看着他哄堂大笑,他愣了下,也不知不覺加入其中,粗犷沙啞的少年音放肆開懷,像個憨批。
管甯媽媽在廚房裡燒飯,味兒賊香,巷頭巷尾都溢滿了石油氣爐火味兒,當一聲丢下鍋鏟,咯咯咯跑出來,給一群小孩端了盤狀元豆。
“吃這麼多西瓜,哪還吃得下飯呀!”
“嘿,我八個胃呢阿姨!”
管甯媽一雙濃黑而有光輝的眼睛緩緩蕩出笑來,粗糙的勞作之手攀上紅色格子圍裙,裙上那抹豔麗勝過西瓜的汁紅。婦女的臉被煙火熏出油膩膩的汗水,夏梅茵連忙起來用幹紙巾替她揩汗。
當時夕陽已經落下,天邊盡頭處熊熊燃燒着粉紅色的彩霞,整個天空都暈染了絢麗的色彩,黃昏就這樣悄無聲息溜進庭院,歲月潛藏于竈火,糧食成熟,白牆剝落。
這一刻真的别他媽提有多幸福,什麼前途,什麼高考,都去他媽的,希望這個夏天永不結束。
散場後,一行人各回各家,就那幾步路,閉着眼都能走。
路遲青送夏梅茵到她家門口,月亮已經爬上悠遠的樹梢,整個天穹鋪滿琉璃藍,柔得似乎能滴出藍色的汁水來,夏日夜空從不空蕩,星星如小燈籠盞盞懸于空中。
孟縠已經跑進屋裡塗花露水了,他特殊體質被蚊子咬了一身包。夏梅茵剛想開口說再見,卻看到路遲青站在原地一雙黑眼直勾勾盯着她,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模樣。
“再……見?”
“等會,我忽然想到一些問題,想請教一下你。”路遲青面不改色。
“什麼問題啊?”就不能明天再問嗎?
路遲青其實也沒什麼事兒問,他就是閑,想和她多呆一會兒,稍稍思考,一拍腦袋:“西瓜肉為什麼是紅的?”
“……”
路遲青别開目光,咳一聲說:“這也屬于生物學範圍。”
夏梅茵抿了抿唇,回答:“因為西瓜在生長的過程中會産生茄紅素和胡蘿蔔素。”
“哦……”路遲青站正,雙手揣兜,看看天,“天為什麼是藍的?”
夏梅茵擡眼:“這不是物理學範疇嗎?”
路遲青摸摸鼻子說:“沒學。”
“……”夏梅茵默了一會兒,答,“光的散射。”
路遲青點點頭,指骨敲了敲腦袋:“梅花為什麼不在夏天開花?”
夏梅茵已經猜到他在沒事找事,喝醬油耍酒瘋,她深呼吸差點沒忍住脾氣:“因為梅花喜溫暖氣候,較耐寒。”
路遲青又了然點頭,轉身瞅瞅四周,目光投向巷子口那棵梧桐,雙眼炯炯:“蟬為什麼在夏天叫?”
“……”你回去查百科全書不好嗎?
夏梅茵沒好氣開口:“因為夏天是它們繁衍的季節,不停的叫是為了求偶。”
路遲青忽然沒了聲音。
夏梅茵困惑擡起頭,隻見他有些失神,不知落在她臉上哪個地方,臉微迷茫,也不知道在想着什麼。
“喂,路遲青?”
他啊了聲恢複神志,先是又愣了一秒,而後似自言自語說:“原來蟬叫這麼大聲,是因為這個。”
夏梅茵眼神閃了閃:“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