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遲青很受用,眉梢愉悅:“又不是第一次見,在香港沒少在你面前做飯。”
“怎麼,覺得不公平?”
“沒有,我要給你做一輩子飯吃的。”
夏梅茵挑眉,表情欠欠的,語氣更欠:“奶奶以前老是對我說,女孩子不用學做飯,那是男人的活兒,其實也對,你看啊,中國文化中管做飯的,一般都叫廚子,而不是廚女,在西方文化中,做飯念cooking,不是cookqueen,足以說明男人做飯是天經地義,是社會道德文化的基本準則。”
“嗯,女朋友說什麼都是對的。”路遲青寵溺一笑,她永遠那麼牙尖嘴利,一股聰明勁兒,被她馴服得真叫一個服服貼貼,心甘情願。
“沒見過你系圍裙。”夏梅茵視線往下滑,手指不安分地扯了扯他的帶子,看久了眼眸愈發低暗,腦海裡頭閃過少兒不宜的畫面。
“路遲青。”她吞了吞口水,叫他。
“準沒好事。”他說。
“我還沒說。”
“寫在臉上了。”
“……你願不願意?”夏梅茵沒特指什麼,但她知道路遲青懂她。
“沒有獎勵,自然是不願意的。”蛋液攪拌好了,他拿濾網過濾殘渣,倒入盤子裡,肉碎沫兒也撒在裡面,準備做一道雞蛋羹,夏梅茵喜歡拿來拌飯吃。
“這也要獎勵?”夏梅茵不樂意了,“你不是說過,我在你身上做什麼都可以?”
“是說過,但是……”他停下動作,身體往前傾,雙手搭在她腰側的竈台邊沿,指尖有水在滾落,聲音故意壓得很低,有種懶懶的磁性質感,“要是主人能給我一點獎勵,我會更賣力。”
壓低後的聲音聽得她渾身發酥,全身繃緊了,她故作面不改色:“想要什麼獎勵?”
“床上告訴你。”他帶着笑意。
“好吧,你知道我要你做什麼?”夏梅茵目光長久地掃了眼圍裙,緩緩問。
路遲青順着她目光低看,他輕哼一聲,胸膛顫了顫,眼神意味不明看向她,他一向知道她喜歡刺激,腦洞也很大,所以這句話說的十分笃定:“想要我穿男仆裝給你看。”
“你真猜到了。”夏梅茵眉梢愉悅,擡起眼睫吹了個口哨,像個女流氓。
“穿上男仆裝,戴上貓耳朵發箍,手反綁在背後,地點選在廚房,然後跪着朝你爬過來,喜歡麼?”他的聲音極具誘.惑力,不知不覺,兩人的鼻尖碰在了一起,連呼吸都又粗又燙,路遲青沖她調皮地吐舌頭。
這哥老會釣了。
夏梅茵心想。
這種戀愛談起來才對味。
她有點欲罷不能,又媚又欲嗯哼:“喜歡,貓耳執事。”
“要不我們中午吃狗糧好了。”
孟縠不知何時冒出來,站在廚房門口,拎着聽可樂,轉身對大家說。
此話一出,原本熱鬧的廚房瞬間變得安靜下來。
夏梅茵大咳一聲,捉了捉路遲青手腕,若無其事離開廚房。
假裝自己不曾進來過。
路遲青做了五菜一湯,豐盛又營養,平時在家都是他下廚,曲珍已經光榮退出廚壇,偶爾感慨這個以前隻會煮青菜雞蛋面的少爺也學會掌勺颠鍋了,他的成長和廚藝一樣突飛猛進。
吃過飯後,路遲青收拾殘局 ,在廚房洗洗涮涮,本來把洗碗任務抛給孟縠的,這小子來一句他年紀小,要愛幼。
路遲青一腦門子全是尊老,說你怎麼不尊老?
孟縠又說難怪昨晚你房間沒動靜聲,原來是老得動不了了。
誰動不了?
你。
我晚飯一定要給你下毒。路遲青說。
客廳,電視播放聲音,曲珍和夏梅茵坐在沙發嗑瓜子聊天兒。
夏梅茵發現曲阿姨真的很抗老,皮膚很白,眼角皺紋不明顯,她還是和三年前一樣,心态年輕,小鮮肉搞笑綜藝逗的她樂不可支,網絡爆梗她都知道,是個沖浪.女王。
娛樂圈裡的大事兒她更是知曉得一清二楚,夏梅茵就不同了,幾乎不關注内娛,在她眼裡,内娛小鮮肉幾乎都長一個樣兒,不論男女,妝造統一,沒有特點,也很容易被遺忘,她從不追内娛星。
桌櫃底下有好多本雜志,她随便拿過來看,一條“夏梅茵身穿黑色裙裝,紮雙馬尾辮,解鎖新時尚!”的标題引她注意。
曲珍吐瓜子殼說:“我經常看香港雜志,老是在上面看到你,會穿搭又會打扮,我都成為你的粉絲了,這些年呀,老惦記你。”
“我也經常念着你。”夏梅茵笑了笑,親昵依偎在她肩膀。
“還是和以前一樣讨人喜歡。”聽她這麼說,曲珍哎喲一聲,心都軟成泥了。
“對了,梅茵,你們在香港平時家務活誰幹?”曲珍問。
“他。”
“他疼不疼你?”
“疼呀。”夏梅茵擡起頭來,不明所以,“為什麼這麼問?”
曲珍重重歎了口氣。
“梅茵,不瞞你說,遲青是我一把屎一把尿養大的,他什麼品性我當媽的最了解。”曲珍握她手背,神情嚴肅闆正,“香港新聞報道你們在一起的消息,我當時的反應是心亂如麻,擔心多于高興,你是我看着長大的,我早就把你當親生女兒一樣看待了,我更希望你找一個上等男人,一個溫柔善良的人,永遠不會背叛你的人,幸福快樂一輩子,遲青以前頑皮愛惹事,人很輕狂,容易闖禍,這幾年才收斂一點,我怕他成不了合格的伴侶。”
“他很愛我,我也很愛他。”夏梅茵眼睛散發出堅定的光芒,“我和他是兩情相悅,而且路遲青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他愛我的時候是什麼樣子,我很清楚,我信任他,所以阿姨,請你也信任你的兒子。”
曲珍久久看她,她都這麼說了,當娘的也沒什麼後顧之憂了,眼神從複雜到平和:“你放心,有我在,遲青不會欺負你的,他要是敢我就把他逐出祠堂,梅茵,從小到大你受了那麼多苦,我希望你能被很多人愛,也有很多人愛你,燈不撥不亮,理不辯不明,很多事情都不會在一瞬間看出端倪,就像樹上一顆青澀的果子,你看不到它最後從農民手中摘下來的時候是完好的還是腐爛的。”
夏梅茵靜靜聽她說,輕輕嗯了聲,道理她都明白,誰一輩子不想找個自己愛的,又愛自己的人呢,誰又不想擁有好結局呢。
但她從來不是等待命運安排的人,人類不是懼怕黑暗才發明火把和燈,不是麼。
曲珍有一下沒一下撫摩她手背,說道:“你離開箍桶巷之後,遲青他變化挺大的,對什麼都失去興趣一般,以前那麼愛玩,喜歡騎車旅遊,後來通通都不喜歡了,有一段時間把自己悶在房裡,叫他吃飯才舍得出來,身上一股煙味,以為是他爸的,後來發現是他的,上了大學啊,好幾次聽他有意無意說想去香港,我說那你去啊,沒人攔你,他又搖頭說算了,不知在糾結較勁什麼,香港有什麼,不就一個你。他老喜歡去廢巷,一坐就是大半天,結合種種,他小子那麼早就對你有意思了,我這眼睛,怎麼沒發現他可能喜歡你,不過也不能全怪眼睛,他呀,最會藏事兒,不喜歡情緒外露,尤其是傷心難過。”
說到最後,曲珍自顧自笑了起來,又去看夏梅茵的神情。
夏梅茵擡起眼睛,語氣認真到難以質疑:“我也一樣,我很早以前就喜歡他了。”
對她而言,路遲青就是那樣一個少年,不也徹徹底底的驚豔了她的青春,成為她心目中獨一無二的愛人。
曲珍緩緩一愣。
對視片刻,兩人相視一笑,一切都化在這個笑容裡。
“你這姑娘……”曲珍寵溺無邊,“我把你當親生女兒,你卻想着當我兒媳。”
夏梅茵耳朵尖兒微微一紅。
曲珍不逗她了,話鋒一轉:“回去香港呆了這麼久,更喜歡哪個城市?”
“南京。”想都不用想,她幾乎脫口而出。
“就這麼喜歡南京?”
“嗯,我就喜歡南京,喜歡箍桶巷。”夏梅茵神情驕傲地說。
“好,那就永遠呆在這裡,我們都在這,祖祖輩輩也都在這。”曲珍往她嘴巴塞剝好的瓜子肉兒。
夏梅茵說好。
香港是一杯醉生夢死的酒,而南京是一壺不染一塵的茶。
可她不喜歡酒,太烈性的東西往往消散最快,也最一幹二淨,不适合久存。
白家權勢滔天,她的出生注定了這個世界于她唾手可得,可她偏偏與衆不同,她選擇摘下雛菊和玫瑰。
或許,這就是她和白家人的區别,她早已厭倦那裡,她甚至可以這麼認為,她從未對那裡生過一絲喜歡和留戀。
視線往廚房的方向直直望過去,路遲青洗完碗出來,拿幹紙巾擦了擦手,他穿了件家居款淺灰毛衣,版型寬松,毛衣罩着的個子挺拔清瘦,身骨線條柔軟,沾了煙火氣,擦幹手朝客廳這邊徑直而來,坐在她旁邊,一雙漆黑的眼含笑看她,對她溫柔綿長到無話可說。
他弓身,往茶幾上的果盤捏了兩粒櫻桃,色澤飽滿鮮豔,喂給她。
櫻桃擠出來的汁水,她想起很多年前,和路遲青在廢巷看到過的黃昏,玫紅光在天邊蔓延,像汁水濃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