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倒三觀的事還在後面。”劉新晴遞來一個安撫性的眼神,繼續道來,“淩晝川暗戀梅雨很多年,他找梅雨告白,答應了,因為淩晝川是裴煵好哥們,梅雨知道逼走葉聆冬做得太過頭,但為了不失去裴煵,她選擇利用淩晝川去接近裴煵。”
夏梅茵震驚在原地,怔怔地看着她,久久不動彈,這都什麼鬼?
“淩晝川很喜歡梅雨,兄弟局都帶着她,梅雨也有了很多靠近裴煵的機會,有一天,當時高考完一個月,一次酒局,梅雨趁裴煵喝醉吻了他,淩晝川恰好撞見,他和裴煵打了一架,也和梅雨分手了,梅雨出國前去見過裴煵,裴煵冷冷看着她,梅雨說,你和葉聆冬本來就不是天生一對,你們早晚都要分開的,我隻是把這個結局提前了而已,大概說了這些,裴煵已經不想跟這個瘋女人繼續糾纏下去了,他平靜問了句,那淩晝川在你心裡算什麼?梅雨說,什麼都不算,是誰叫他喜歡我的,我沒逼他。當時淩晝川就躲在角落裡聽着。”
“我的天……”太炸裂了,太缺德了,太不可思議了,夏梅茵微微張着嘴,呆愣了好一會兒。
“梅雨出國以後,她不斷換男友,活的看似灑脫,其實真正的她是什麼心情,誰又知道呢,這一場鬧劇,她傷害了他們,也傷害了自己。”劉新晴終于把故事說完,她又喝了口水潤喉嚨。
“裴煵和葉聆冬,他們現在呢?”夏梅茵良久才開口。
“去年有一次聽管甯說起過,裴煵去了葉聆冬所在的城市,我想,他此時此刻還在尋找那個曾經失去過的愛人吧。”劉新晴垂下眼眸,輕輕歎了口氣。
夏梅茵沉默了許久,她發覺胸口悶得透不過氣,被一塊石頭緊緊壓着。裴煵這個人,她接觸不多,沒什麼印象,隻知道他和路遲青交情不淺,可是光是聽了這個故事,她竟然開始心疼起這個人來。
假如,假如沒有黃梅雨做的一切壞事,他們現在應該會很幸福吧。
這時,手機震動,思緒切斷,夏梅茵意識過來後打開一看,是路遲青發來的消息。
小綿羊:你不在醫院?
咩:出來了,看到劉新晴。
五秒後。
小綿羊:早點回家,你對象想你了。
咩:你每天都這麼無聊嗎?
小綿羊:沒有你的日子都很無聊。
咩:……
小綿羊:好想你。
咩:閑就數羊。
小綿羊:……
夏梅茵關掉手機,心潮微微起伏,最終,她咬了咬唇,聲音漸冷:“你和管甯又是怎麼回事?”
她迫切地想質問這個女人,為什麼要利用管甯,欺騙管甯,又傷害管甯。
劉新晴扣着杯身的手指幾不可聞地微頓,收緊合攏,半晌,她淡定道:“那些事你都知道了。”
“為什麼要這樣對他?”語氣很重。她給管甯帶來的傷害不比裴煵和淩晝川少。
“我愛過他。”她别過頭,輕輕地說,心頭漸漸湧上一層哀莫。
“三年感情,隻換來一句愛過?”可笑,這句話太可笑了,她捏緊了手指,眼裡愠色漸濃。
可是劉新晴給人感覺太淡定了,淡定得不像是故事裡的人,不像一個負錯的人,反而像個旁觀者。
她以前愛笑,夏梅茵喜歡她笑,她笑起來那麼的溫暖善良,會覺得她這一輩子都是一樣的。
而如今,她的眼睛過于平靜,如一湖青盎水結了冰,不再如盛夏般明媚。
冬日陽光沒穿透力,劉新晴眼裡也沒有什麼溫度,聲音極淡:“我和管甯之間,是我對不起他,辜負了他的愛。我最開始在網上做美妝博主,也才十幾萬粉絲,根本沒流量,也賺不到幾個錢,然後我就想到了另一條路,叫他出鏡,在網上做情侶博主,他有清華生光環,有顔值,又有一顆爛漫心,我們很快漲到幾百萬粉絲,廣告合作應接不暇,我們賺了很多錢,當時,我們還是很恩愛的。”
“随着一年又一年過去,時間來到我們在一起的第三年,有一天我忽然發現,我不愛他了,我對他的感覺從淡到沒了,當時我又陰差陽錯認識了同領域内的一個人氣網紅,他是個富二代,就是我現在的丈夫,他明知道我的感情狀态,追求我,在我直播間打賞,做盡各種暧昧的事,又幫我引薦人脈,我發現我對他産生男女之情,當時沒有意識到,我已經懷了管甯的孩子,但是這個孩子不能要,我還年輕,在事業上升期,所以我瞞着管甯,把孩子打了,沒過多久他還是發現了。”
夏梅茵已經震愕到失語,發不出聲來。
劉新晴又說:“我們就是因為這個事情徹底反目,我說我不愛他,他當時的表情先是不相信,到難以接受,最後一臉痛苦地看着我,他說他原諒我自作主張打.胎的事,我說我已經愛上别人了,求他放手。”
“後來你應該也知道,我退學不讀了,和他結婚,我嫁入豪門,很快有了孩子。”說到這裡,故事也就差不多尾聲。
“你愛的是他,還是他提供給你的社會地位和豪門财産?”夏梅茵突兀問出這麼一句冒犯又一針見血的問題。
“都有。”劉新晴久違地笑了笑,露出那個她記憶中最熟悉不過的笑。
夏梅茵被她的笑刺痛,隻覺得諷刺,太諷刺了。
“我以前想要很多錢,以為這樣就能得到一切,當了網紅後,我就是有幾百萬粉絲,現實中還是沒有人看得起我,真正尊重我,所以,我想明白了,想要一個可以在社會中備受尊敬的女性地位,前提是我跨越階級,進入上流社會,管甯他太平庸了,清華生隻代表學曆,無關權利,在這個世界上,金子比天上的星星還多,多到懶得去數,把它們歸為一類,最後暗淡無光,可星星就是星星,你得不到就是得不到,管甯給不了我想要的,十八歲的我才談情說愛,我二十了,我想要更廣闊的人生。”
劉新晴說完,默默轉過頭視線落在窗外車水馬龍,她側臉白美,柔和又甯靜,母愛的聖光使她純潔友善,仿佛生來沒有一絲罪惡。
可隻有她知道,劉新晴變得虛榮,她的心經權貴熏染,再也無法褪色,她變得和夏梅茵最看不起的人沒什麼兩樣。
她回過頭來,微微笑着,夏梅茵卻笑不出來,心裡隻有莫大的悲哀,她應該高興的,因為她看起來像個成功人士。
身為舊友,她理應替她感到幸福,她二十來歲,年紀輕輕就擁有一切。
不是麼?
劉新晴的電話響起,是段忱司打來的,她溫聲說了句“好”便挂了,對夏梅茵道:“醫院還有點事,我先走了。”
“我扶你出去。”夏梅茵站起身來。
“我還沒到行動不能自理的地步,梅茵,很高興今天和你說了這麼多,說起來,你的事情我都沒問多少,有機會的話,我想好好聽你說。”劉新晴低低一笑,扶着腰離開座位,臨走時又回頭笑着看她,用那種從此相忘于江湖的眼神,真摯地說了句,“祝你和路遲青永遠幸福。”
她轉身走了。
夏梅茵坐在椅子上一動不動,就這樣目送她背影遠去,消失在咖啡館。
她突然意識到,這一轉身,她們真就再沒可能見面了。
山水一程,昔日再親密的朋友,也有匆匆告别的時候,泡沫年歲,來日以後再無重聚之期。
敵字去掉一撇是故人,世事無常啊。
手機又在震了,而且是連續不停地震,不用想都知道是家中那隻無聊的羊又犯賤了。
小綿羊:怎麼還不回家。
小綿羊:是這個家讓你感到厭倦了嗎?
小綿羊:我會一直憋氣到寶貝回我(抱住自己)
路遲青一直在屏幕裡催,他又發來一個小狗暴風雨哭泣的表情包,上面有行文字——我還是你最愛的小狗嗎?
出來咖啡館,站在馬路邊,一陣冷風直直吹來,長發逆風亂揚,這風吹的她額頭發痛,身心俱疲,臉容失去血色,比枝頭上的雪還蒼白,她情緒也不高,懶得打車了,也懶得走路去地鐵站,索性給無聊的小羊發消息下達命令。
咩:迷路了,來接一下。
小綿羊:來了。
還沒等她編輯信息,果然,一輛黑跑駛入她的視線之中,拉風酷炫,在她所站立的路邊停下,刹車刺耳聲貫穿天穹。
夏梅茵面目驚呆。
長腿一伸,潇灑着地,裡邊出來個人從車門下來,戴着副香奈兒墨鏡,淺色塗鴉牛仔外套,随着慣性動作響指打起,手腕與袖子交接處扣一枚勞力士綠金迪手表,脖頸下方銀色莫比烏斯環項鍊在冬陽下閃閃熠熠,嘴邊還他媽含着痞味兒的笑,像個浪.子,夏梅茵愣住,瞳孔定焦。
路遲青邁開長腿慢條斯理朝她的方向走來,身段帶感要命,桀骜不羁極了。
走近了,他站直,摘掉墨鏡,随她看,很自信,她喲一聲:“你走T台啊?”
“不走T台,隻走通往我們婚姻的禮台。”他耍嘴皮子笑了笑說。
夏梅茵心裡美滋滋的,适才情緒一掃而空,問:“來這麼神速?”
“你發信息的時候我已經在路上了。”路遲青撫摸她的臉,捏一下,“這麼大人了還迷路,小糊塗仙兒。”
“不是有你麼,大聰明仙兒。”
“那我就是你的救世主。”路遲青語氣狂妄,伸出大拇指指了指自己。
“不,我的救世主是我自己,你在我的人生裡頂多算個打醬油的。”夏梅茵一臉嫌棄拍拍他的臉,她才不需要什麼救世主,她自己就是。
“打醬油也該有出場費吧,這邊結一下。”他挑挑眉毛。
“多少?”
“一吻抵一年。”
夏梅茵哭笑不得,笑了。
“說真的啊,夏梅茵,你就是我的救世主。”路遲青輕啄她的手指,深深看了她片刻,臉上的笑漸漸收起,化為凝重,“眼睛腫成這樣,劉新晴惹你哭了?”
“沒有,沙子進眼睛了。”她倔強道。
“臭沙子。”他低聲罵,“來,我親親就好了。”夏梅茵被他眼裡一如既往令人心動的安全感迷惑,一時未有所準備,他的吻就噼裡啪啦降落眼睛之上,似絨毛又似山楂,一會兒癢一會兒酸。
“……夠了,唔!”
他不知足,吻沿着鼻梁骨遊走至唇瓣處,舌頭頂開齒貝,輾轉深入,低頭在街頭和她勾纏深吻,聲音盡數吞進吻中,她掙紮,這個吻就變得暴力,她乖,他就很溫柔。
這裡是醫院附近,人口流動最多的地方,這兩人就這麼親在一塊,一個又潮又拽,一個又甜又辣,後邊兒還停輛跑車作背景,畫面合在一起十分養眼,酷得要命,路人放慢腳步回頭側目。
親夠了回車上,路遲青又握着脖頸強吻,把她按在副駕駛座,人傾身壓着她,布料相貼嘴也相貼,相沖相撞,珍珠吊墜耳環晃動,眼睫毛也猛烈撲閃,她嘴巴疼舌頭麻,意志力蕩然無存,受不了不耐煩地勒緊他銀色項鍊,膚色很快紅了一圈,誘人,他松開唇,唾液順着嘴角淌下,很快又眯起色眼,捏住夏梅茵又尖又嫩的下巴,伸出濕舌舔吻嘴角晶瑩的液體,留下一抹光澤瑩亮的水痕,看上去更媚色了,路遲青操了聲粗口,跟個無賴:“我發現啊,項圈鍊子戴多了,你拽一下我都有反應。”
“你真騷。”夏梅茵紅腫的嘴巴蹦出一句評價。
“還有更騷的,要不是戒煙了,我都忍不住和你煙吻。”路遲青輕巧捏她下巴,逼迫她擡起臉來,指腹從她唇肉一劃而過,指尖澀情,“渡到你嘴裡的煙一定是香的,你沒有抽過煙,會被嗆到,咳嗽不止,這時候,你會一邊氣惱一邊兩眼淚光瞪着我,這樣的你一定百看不厭。”
“路遲青,你騷出天際了。”聽他描述,夏梅茵耳朵紅透,還沒緩過呼吸,艱難喘了口氣。
“我看你好像已經在腦補畫面了。”他咧嘴笑,眼神魅惑。
“路邊不能久停,你再不走我自己打車了。”其實是他的車太招搖了,懂車的路人圍攏過來觀看,還有人拍照。
“好咯好咯,回家再繼續。”路遲青放她自由,懶洋洋坐回駕駛座,啟動車子,單手握方向盤,打轉方向。
超跑若野獸,沖出筆直寬闊的公路,不知道在猴急什麼……
夏梅茵頭靠在椅背上想事情,指骨敲了敲腦袋,莫名其妙問出一句:“葉聆冬漂亮還是我漂亮?”
“什麼?”路遲青開着車,人有點懵,側頭看她一眼。
夏梅茵眯起銳眼,凝視他:“我說,那個叫葉聆冬的校花,她漂亮嗎?”
“葉聆冬是誰?”路遲青摸不着頭腦。
“南師大附中校花呀,你不可能不知道,你們一屆的。”
“……”路遲青腦子空白一秒,很快想起來了,難怪這麼耳熟,在哪聽過一樣,他抿嘴低頭笑了笑,咳一聲望着前路說,“葉聆冬是裴煵前女友。”
“我知道,我在問你她漂不漂亮。”
“漂亮。”他說。在她炸毛前一秒,又語速很快地保命,“沒有你漂亮。”
“她有多漂亮?”夏梅茵更好奇了,除了她,路遲青從來沒誇過人漂亮。
“怎麼問都沒你漂亮。”路遲青非常怕死地說。
“我在認真問你,别敷衍。”
“我忘記她什麼樣兒了。”路遲青撓撓頭,說,“高三她呆一學期就轉學了,拜黃梅雨所賜。”
“嗯,劉新晴剛跟我說了。”夏梅垂下眼,長而濃密的睫毛也覆蓋下來,如果那年她在,她一定會阻止黃梅雨犯錯。
“裴煵挺慘,他好不容易追上的姑娘,最後鬧得不歡而散。”路遲青有些可惜,“裴煵很喜歡她,這麼多年了還在尋找她,去年哥們一起喝酒,我問他要多久才放下,他說放不下,這輩子都不想放下,葉聆冬一走,要了他半條命。”
失去愛人那種心情,不難明白,路遲青早就品嘗過,哭過,也痛過了,他又很幸運,愛人就在自己身側。
那是他等了好多年才等來的愛人,愛了小半輩子的人,所有心酸都留在過往,未來相攜永伴,白首不分離。
“行盡江南,不與離人遇。”夏梅茵不由自主地念出晏幾道的詩,心口沉重,千言萬語彙成一句,“祝他早日尋回真愛。”
“也祝我們永遠相愛。”路遲青微笑,握緊她的手,在她的手背上親了一口,風擋玻璃下挂着的那枚老舊的紅色心形平安符在歲月裡搖搖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