嬴政看着這句話,沉默了很久,左右見他不語也都不敢出聲,直到明玉進來,針落可聞的殿中才有了聲音。
“王上,太後想見您。”
太後并不是多精明的人,到了這一步,她也不知道明玉有什麼問題,依然相信她。
她得知了嫪毐被捕,兩個兒子也在嬴政手上的消息後,每天都郁郁寡歡,尋死覓活,不知是出于什麼考慮,嬴政就叫明玉去照顧她了。
對于王上的吩咐,明玉自是無所不從,但是她心裡也急,急着給父親報仇,她一定要叫嫪毐死無全屍,才能消心頭之恨,以告慰父親在天之靈。
但嬴政不發話,她急也沒用,隻能做這對隔閡很深的母子間的傳聲筒,而像今天這樣,被太後催促着求見王上,也不是第一回了。
她以為今日依然是無功而返,隻等回去苦哈哈地安撫太後,沒想,今日卻是有所不同。
隻聽嬴政道:“太後想見寡人,那就讓他晚間來吧。”
“啊?”明玉被驚到了,但很快,她就意識到了自己的失禮,忙不疊地退下了,“是,奴婢現在就去回太後。”
待她離開後,嬴政就吩咐身邊的人,去把養在偏室的兩個孩子抱過來,一邊的劉徹看這情景,心中有些疑慮,卻也沒說什麼。
兩兄弟很快就送到了嬴政身邊,嬴政打量了一眼,就把左右的人都打發走了,隻有劉徹還徘徊着不離開。
劉徹的同僚用眼神示意他,他卻視而不見,所幸嬴政也沒管他是如此不識人臉色。
嬴政打量了一眼搖籃裡的孩子,他們都睡得安詳,完全不知道外邊的世界早已經地覆天翻,隻沉溺在甜蜜的夢鄉之中。
突然,嬴政向搖籃伸出了手,劉徹驚呼,“嬴政——”
不過,劉徹預想的殘忍場景并沒有發生,嬴政隻是給兩個孩子掖了掖被子就收回了手。
“你擔心我掐死他們嗎。”
嬴政問劉徹,可語氣卻并沒有任何的不确定和遲疑。
劉徹想辯解,但蒼白的語言是無力的,他隻能承認,“是,我是怕,而你也的确撲殺了這兩個孩子,不是嗎?”
“你倒有同情心。”嬴政說這句話的時候,神情很是譏諷。
劉徹不語,他當然沒有這麼悲天憫人,他隻是想,如果有能更适合的解決方法,那麼就沒必要污了自己的聲名。
況且嬴政遷趕母後,囊撲二弟,确實也帶來了壞的影響。劉徹很認真地向對方分析了利弊。
嬴政聽明白了,卻不以為意,“或許吧,可是寡人要這賢名又有何用呢?”
劉徹不贊同這話,“有賢名不好嗎,像我祖父一樣的賢名是多少帝王尋求的。”
嬴政反應了一會兒劉徹嘴裡的祖父是誰,好容易才想起自己聽聞的文帝劉恒的名字,在他所知的王侯中,這确實稱得上是個賢君了。
這麼想着,他問:“尋求的人也包括你嗎?”
“自然。”劉徹肯定的回答,他不僅想要這樣的賢名,還自傲自己開疆拓土,抗擊外族的功業,他自信會超越自己父祖。
聽到他肯定的回答,嬴政笑了,“那真希望你能成功。”
劉徹感覺他意有所指,卻也找不出頭緒,他問:“你今天見太後,是想幹什麼。”
“叫她選擇這兩個孩子該走向怎樣的命運。”嬴政冷靜道:“我要論證我的一個猜想,到底是不是真實的。”
“什麼?”
劉徹内心更是疑窦叢生,可嬴政卻不在理他,反而給他交代了一個任務,“你走吧,去幫寡人把太後請來吧,天色已經暗了。”
劉徹應了,心裡卻不安,他想,今夜怕是不會安穩了。
而秘獄中,被折磨地不成人樣的嫪毐今天卻又像個人了。
一早,就有人為他梳洗,并換上幹淨的衣物,隻是獄卒下手不如宮娥美婢溫柔,總是伺候的嫪毐疼的難以呼吸。
不過也不能怪他們,誰叫嫪毐本來就一身傷呢,受傷最嚴重的地方都已經深可見骨,就算再小心也是避不開的,既如此,又何必白費功夫呢。
雖是如此待遇,也是這些天嫪毐想都不敢想的了,如此反常事情發生,讓嫪毐感到害怕,可除了任人擺布,什麼也做不到。
他隻能順從地走入那個良夜,走向他的滅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