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遺憾,事情的發展并不如人意。慶轲的抗拒不僅沒能讓太子丹放棄,反而激起了太子丹更強烈的執着。
倒不是太子丹喜歡強人所難,實在是他眼下确實沒有更好的選擇。
嬴政身為秦王,身邊守護他安全的人無數,要想成功刺殺他,這首要的條件就是刺客需得具備一身好武藝。
慶轲的武藝不用多說,起碼在太子丹平生見過的人裡,能排上前三。除此之外,單是能夠做到在那些位高權重的人面前神色自若、毫不露怯,這一點便足以讓他勝過許多人了。
太子丹手下有許多門客,其中不乏武藝高強、言出必行的遊俠,但他們都有一個通病,那就是不夠沉着冷靜。
早前,田光就曾對太子丹說過,太子丹平日裡頗為看重的夏扶、宋意以及秦舞陽這三人,皆為喜怒皆形于色之人,難堪大任。
對于這一點,太子丹心裡其實也隐隐有所察覺,隻是從前并不留心。直到聽了田光的一番話,他才猛然驚覺,這種喜怒形于色的性格,确實有可能會誤了大事。
秦王嬴政為人敏銳且心思深沉,如果貿然派去一個各方面還不夠合格的刺客,怕還不等刺殺的那一天,就會被他手下的人發現。
太子丹思前想後,經過多方面的考量和比較,發現就目前的情況而言,能承擔此等重任的人,還真就唯有一個慶轲而已。
他對此感到十分無奈,但形勢如此,半點不由人,沒有太多挑選的餘地。
再者,慶轲盡管桀骜不馴,身上絲毫不見忠誠守信的影子,但他有一點卻深得太子丹的重視,那就是他眼神中所蘊含的輕蔑之意。
他應該已極力克制過,不想讓它流露于外,可太子丹還是發現了。這無關慶轲的忍功如何,隻關乎太子丹的個人直覺罷了。
慶轲其人始終給太子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他曾在心裡千方百計地探尋這莫名的熟悉感到底從何而來。想了很久,他才恍然,原來是因為慶轲在某些方面很像他的一位故人——嬴政。
一樣的頑固不化,一樣的目下無塵,如果讓這樣兩個人對上,場面一定會很有趣吧?
可惜太子丹無法親眼見證這一時刻。
不過現在說這些還為時尚早,迄今為止,慶轲還沒有半點松動的迹象。太子丹固然可以不顧當事人的意願強求,但刺客最首要的就是保證忠誠,他無論如何都不會放手讓一個心懷二志的人去刺殺秦王的。
想收服慶轲,他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隻是太子丹不知道,這是一條注定走不到盡頭的路。這世上有誰能真正收服這個人呢?恐怕就隻有天了吧。
如月之恒,如日之升。如南山之壽,不骞不崩。如松柏之茂,無不爾或承。[1]
像這樣的話,終究不過是個美好的祈願罷了。現實殘酷,這樣的願景難以成真,隻能留存于不可得的幻境。
不管是輕如毫毛還是重如泰山,人終将一死的結局不會改變。
“節哀。”
一身素衣的越女正在和身邊的老妪說話,慶轲則站在不遠處,不言不語。
老妪是個命運凄苦的女人,早年喪夫,中年喪子,就在昨天,唯一的孫兒也棄她而去。
去年冬天的時候,越女和她才相識。那時,一老一少兩個女子相處的十分投契,小孫子也常圍在二人腿邊,“祖母”、“阿姊”地叫喚着。不曾想,三五個月而已,便物是人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