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12-平行時空9
華衿覺得怪怪的,燕城到東陵的一路上,孟宴臣把她照料得實在周到極了,他知道她的飲食喜好,知道她的生活習慣,甚至她百思不得其解想要用昏睡逃避問題時,醒來又發現自己身上除了薄薄的毛毯,還蓋着一件眼熟的西裝外套。
而她十分沒出息,睡得香甜不知世事,整個人蒙在人家的衣服裡,半夢半醒之間,還迷迷糊糊感慨,燕航的服務越發優秀了,連毛毯都散發着講究的松木茶尖香,很有品位,安神又好聞。
她正懵然不知作何反應,過道另一側的男人敏銳感覺到她的視線,他合上電腦,皺起的眉頭一下舒展開,金絲鏡片後冷漠褪去,變得溫和清潤。
又帶着讓華衿看不懂的情緒。
“醒了嗎,餓不餓?”
“快到了,别吃這裡的東西了,下飛機我帶你去吃東陵菜,好嗎,是你喜歡的口味。”
又來了,為什麼要這樣,像哄人一樣的溫柔語氣,莫名其妙的笑意和毫無底線的耐心,荒謬地出現在他臉上。
華衿以前不是沒見過孟宴臣,這些形容詞,跟從前的他一點關系都沒有,十八歲那年在一個拍賣會上初遇,他冷淡地掃過她,仿佛掃視空氣,漠然與她擦肩。
從此與他有關的印象都不甚親切。
“你不用這樣,我說了,我沒有放在心上。謝謝衣服,還給你。”
無論是為了什麼,他們兩個人,都不需要過多交集。
華衿平靜說完,也沒再等孟宴臣的回複,轉過頭看向窗外,隻留給他一個疏離的側臉。
她在餘光裡感受到他的注視,一種沉默卻執拗的注視。
沒人看到的地方,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緊了緊,昭示着不平靜的内心。心跳愈演愈烈,隻能再次閉上眼睛,用逃避僞裝無動于衷。
自到東陵的那天起,華衿開始躲孟宴臣。
他以商會主辦方的酒店沒有剩餘的行政間為由,改訂了附近的一家度假酒店,頂層的套間,隻有他們兩人入住。
跟大部隊沒有住在一起,華衿跟孟宴臣不免要一起出行參會,避不開,她就惜字如金,寥寥回應,冷淡又簡潔。
她知道,孟宴臣也不是個話多的人,他撐不了多久。
如她所願,到東陵的第二日,他們已經可以用沉默填滿為數不多的獨處時間。
傍晚,一天的會議流程基本結束,主辦方安排了酒會,華衿心不在焉地跟在韓教授旁邊,懶得應酬。
她這兩日聽了很多小公司的融資彙報,對華昇涉獵不多的領域有些興趣,但擅自開拓市場不是一個好的投資人所為,她也隻是聽聽學學罷了。
“小衿,想什麼呢?”一個師兄湊過來。
“沒什麼,就今天那個科技公司的事。”華衿回過神來沖他笑了笑。
“想投?孟師兄今天講的挺清楚啊,你還有哪裡不懂再問問他呗,孟師兄可真是個實在人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傾囊相授了,要不是沒錢我都想投了。”
“别裝,我知道你去年做的項目賺了。”華衿挑眉道。
師兄嘿嘿一笑。
“低調低調,那都是毛毛雨,這種燒錢的研發,還得是大體量的公司才能撐得住,回報不會讓你失望的,可以考慮。”
“算了,不跟國坤搶了。”
“怎麼你也是個實在人啊,真有意思你倆,一個知無不言,一個孔融讓梨。”師兄撇撇嘴把果盤推到華衿跟前。
她沒接話,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起水果來。
“咳,小衿…”師兄沒安靜了一會,又擠眉弄眼地開口。
“幹什麼,直說。”
“你說孟師兄跟咱們一起來幹什麼的,他那麼忙,天天抱着手機電腦辦公,還得分出心聽會。這些公司,他就是有興趣,也沒必要親自來吧?”
“你去問他啊,我怎麼會知道。”華衿端起高腳杯,漫不經心地喝了一口。
“真不知道假不知道?我們可都看出來了,他百分之一百沖你來的。”
華衿一口香槟嗆在喉嚨裡,低頭不住咳起來。
師兄吓了一跳,下意識伸手想拍拍華衿的背順氣,半道上又連忙縮了回來改遞紙過去。
原因無他,遠處正與同行師姐交談的孟宴臣聽見動靜看了過來,他眯起眼睛,陰沉和戾氣如有實質。
……
“我是為了誰來的,需要再向你明示嗎。”孟宴臣冷下聲音,“如果想進國坤可以年後跟人事聯系,你的簡曆綽綽有餘,沒有必要找捷徑。”
為了跟華衿拉近距離,他這幾日扮演溫柔體貼的師兄,做戲做得事無巨細,同行人都受寵若驚,韓教授也驚異十分。
可大概是因為他生性不熱情可親,依然不能撼動她分毫。
連初次認識的同門後輩都敢來給他拋媚眼,野心勃勃想要一步登天,華衿的态度卻還是疏離冷淡。
孟宴臣不是沒有耐心,隻是她對誰都溫柔親切,唯獨冷待他,不免讓人焦慮委屈。
華衿對着那個記不住名字的師弟笑時,嫉妒不甘讓孟宴臣幾乎無暇顧及他的教養,無法壓抑陰暗的思維。
難道要回到那個世界的處境,她才會乖乖回到他身邊嗎。
這想法讓孟宴臣一愣,他垂下眼睛,擡步走出大廳,在外面找服務生要了煙和火機。
寒風吹得孟宴臣清醒了些,他想點燃那隻煙,卻發現自己的手在發抖,火苗跳動,試了幾次都沒能點燃。
怎麼能那麼想呢。
那是他愛的人啊,就算她忘記了一切,他也不想讓她痛苦,不想讓她再次被困境壓彎脊梁,可憐又難過地看着他。
太卑鄙了,那不是愛。
他怎麼會變成這樣?
她不會再愛他了吧,對僞裝後的他尚且無動于衷,又怎麼會再接納真實的不完美呢?
人生大概真的不是美好的童話,他們在特定的條件下相愛,失去那些前提後,也會一并失去相愛的可能。
孟宴臣終于點燃了那支煙,煙草燃燒的氣味讓他大腦空白了一瞬,冷靜片刻,又陷入更深的泥沼。
他無法自控地,思考搶奪或者摧毀華昇的可行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