隻要減少她的痛苦就好,他們在一起之後,他就會把一切都還給她。
“你在幹什麼?”
華衿一出門就見孟宴臣一個人坐在花壇邊的長椅上,寒風凜冽,他低着頭,有些痛苦地把臉埋在手心裡。
走近了,空氣裡薄弱的苦澀味道清晰起來。
“哦…抽煙嗎,那你抽吧…”
話音未落,面前的人像被驚醒一樣擡起頭來,他下颌線繃得很緊,不太自然地扯了扯唇角,像是想要對她笑一笑,卻半點沒有溫柔意味,演得相當拙劣。
“你幹什麼?我吓到你了嗎?松開啊。”
華衿伸手去扯孟宴臣的袖口,她看見他下意識把那支半燃的煙攥在手心,好似還想要遮掩。
“沒事。”
“什麼沒事,松開啊,你藏什麼,誰不讓你抽煙了嗎?!”
華衿覺得不可思議極了,她扒開孟宴臣的掌心,煙灰下面,燙出了顆小小的水泡。
“抱歉。”
“你道什麼歉?是我吓到你了吧,爸媽還是女朋友不讓抽煙?都成條件反射了。”華衿伸手招來一個服務生。
“沒有女朋友。”
“你好,請問有沒有燙傷膏?你帶他去塗一下吧,煙頭燙到手了…你剛剛說什麼?”華衿跟服務生交代完回過頭來。
“我沒有女朋友。”
“……”
服務生眨巴着眼睛,意味深長地看看孟宴臣又看看華衿。
“哦…快去吧。”她幹巴巴道。
東陵真冷啊。
華衿沒有回内場,她站在冷風裡舒了口氣,緊了緊領口擋住發燙的脖頸。
不一會兒,孟宴臣獨自回來時,已經恢複了往常的樣子,半點看不出異常,門童把車開到跟前,華衿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眼,沒說什麼便上了副駕。
東陵的天黑得早,又沒什麼星星,會址選在并不繁華的西三環度假風景區,除了路兩側暖黃色的路燈,隻有車裡的燈條散發着微弱的光亮。
華衿側頭看向車窗,飛閃而過的模糊樹影裡,孟宴臣的側臉明明滅滅,他嘴角微耷,鏡片後的眼睛裡透出疲憊,眉目間郁色沉沉。
“你累了嗎?”
她轉過頭,對上的卻是另一張臉。
“嗯?”
上一秒,他的臉上還殘留着猝不及防改變表情時微弱的僵硬感,下一秒,又帶上了親切又溫柔的笑容。
“不累,你休息吧,剛才不是喝了酒嗎,到了我叫你。”
“不想笑就别笑了,演戲不累嗎。”
她的聲音悅耳又輕緩,孟宴臣卻覺得自己臉上的面具裂出縫隙,逐漸無法挽回地破碎剝離,暴露出他真實又虛僞的一面。
他并沒有豐富的僞裝經驗,而他的愛人又那樣聰明機敏,不巧的是,短時間内,他完全不具備對華昇動手的可能。
他因此而恐慌。
“你,或者說,國坤,遇到什麼困難了嗎?”
孟宴臣猛地踩了刹車,他緊盯着華衿,勉強地擠出幾個字。
“你說…什麼?”
“很累就别硬撐了,你這麼開要是後面有車就撞上了,明天我不喝酒了,讓我來開吧。”華衿被安全帶拉回來,捂着心口定了定神。
“你剛才,說什麼。”孟宴臣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我說,你們國坤,遇到了什麼難題,說來聽聽。”
“你覺得,我是因為遇到困難了,才來接近你?”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先松開我。”
華衿有些慌亂地看着他泛起紅意的眼睛,昏暗光線裡那模糊的閃光是什麼呢,是鏡片反光,還是什麼别的?
“每個人都看出來了,你那麼聰明,怎麼會看不出來呢。”孟宴臣翹起嘴角,那張臉上卻沒有一點歡欣。
“你能看得出我是為誰而來,能看得出我是在演戲讨人歡心,但這些太尋常了,你遇到過千百次,不能讓你猶豫片刻,冷待我,也是想處理掉我,就像處理掉楚皙玉和以前的那些人。”
“我以為唯獨我們是…不一樣的。”
華衿愣愣地看着孟宴臣,甚至忘了掙紮,她覺得很荒謬,自己的拒絕怎麼會讓他露出這種表情。
他們真的從未有過交集嗎?
這種荒唐感讓華衿覺得,她好像比他缺少了某段記憶。
“我們…以前…認識嗎?”
她滿目茫然,無意識地問了出來,盡管心中已有答案,很遺憾,她的記憶貫穿整個人生,連貫而沒有斷點。
他像被定住了,長久沒有回音,華衿借着昏暗的光線辨認着孟宴臣的表情。
他在看她,可晦暗不明的眼底,把一切情緒封存。
“不,不認識。”
他又笑了,華衿不知道那算不算笑,如果眼眸彎起就是笑,這也是個難過到極點的笑。
她感覺到,一顆滾燙的水珠,砸在她的手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