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宴臣隻是溫柔地哄着她:“湯要涼了,甜的,你嘗嘗。”
“不喝。”
“那吃點東西,吃完我送你回家。”
“不回。”
華衿兇巴巴的,一副拒不配合的姿态。
“那你想要什麼?”
孟宴臣雙手撐上餐台邊緣,把她圈在懷裡,她的眼中還有未熄滅的火焰,嘴唇緊抿着,直直看着他。
“我猜…”
話音未盡,他眼前一暗。
那是一個相當笨拙短暫的親吻。
孟宴臣身形一僵,思緒中斷,此刻他猜不到她想要的,隻知道自己想要的。
不自覺地追上前,伸手擋住她後退的頸項,他想要紅提朗姆和朱古力,想要交纏揉緊密不可分的呼吸。
他的目光寸寸暗下來,貪婪地緊盯着華衿的臉,咫尺之距的對視,是失控的引線。
然而,他在震蕩的心跳裡生生止步,額頭抵着她的肩窩,手臂圈緊了,在亂糟糟的呼吸聲裡聽着她同頻的心跳。
“衿衿,告訴我你遇到了什麼事。”
“沒有,什麼都沒有。”
她的聲音輕飄飄的,拂過他的耳沿,圓潤的指肚搭在他的側頸,緩慢地,把整個手心貼了上去,有點涼。
“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當然。”
華衿輕輕捏住了他凸起的喉結。
下一秒,孟宴臣掐着腰把她抱了起來,華衿下意識摟住他的脖子,擁抱着的影子在走廊上拉長,随着聲控燈緩緩熄滅,消失在卧室門口。
孟宴臣一手穩穩托着懷裡的人,一手摘了鏡框随手擱在床頭櫃上,系到領口第一顆扣子的襯衫下,薄肌緊繃繃地貼着她。
即使做了心理準備,陷入陌生柔軟的大床時,華衿還是僵了一瞬,清淡的陳竹與雪松香湧入胸腔,又在下一秒被奪走。
她将要沉淪在荒唐的夢裡。
“你确定嗎?”
他低沉的聲音帶着欲枉與暗示。
“嗯。”
他于是牽起她的手,引着她一粒一粒解開他前襟的紐扣。
緩慢地,折磨地,又十分寬容地,仍留給她反悔逃走的時間。
“…我,确定。”
孟宴臣感受着手掌下越發僵硬的軀體,在心中默數。
再而衰,三而竭。
在她被寂靜的空氣折磨到極點,本能想要抽出手時,他的手指穿過她的指縫扣緊,把她未出口的話堵了回去。
他其實可以再混蛋一點,要君子作風,又要她騎虎難下,左右他們是夫妻,這麼做天經地義。
隻還是不舍,孟宴臣深吸了一口氣,自知她是沖動而來,若他也放縱無所顧忌,怎麼不算是趁她之危?
“知道怕了?”
他在愛人的耳邊輕笑,看她睫毛顫巍,呼吸狼狽,活像被架到了火上。
理智與愛占得上風,孟宴臣歎息一聲,珍重地親了親她的額頭,便起身往浴室走去。
水聲響起時,華衿慢慢蜷起,把臉埋進手心,她覺得自己從頭到腳都熱得吓人,偏偏溫柔的空氣又一下下親吻着她的眉心。
她是一個靠着酒精錯到現在的膽小鬼。
孟宴臣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把頭發抓到腦後,想着這麼久華衿可能已經睡着了,隻擦個半幹就圍了浴巾出去。
誰知一推門,床上并沒有人在老實睡覺,她背對着他,盤腿坐在榻榻米上,低着頭不知在翻找什麼。
“怎麼不睡覺,你今天就在我這裡…華衿,你是酒鬼嗎!”
孟宴臣走近才看見華衿手邊又放着瓶剩了一半的酒,他額角狠狠跳了跳,氣得發笑。
一把把人拎起來,華衿吓了一跳,還不忘去夠她的酒瓶,孟宴臣黑着臉把人抱遠了。
“坐好,不許動。”
他把華衿擱在床沿,捏住她不安分的右手。
“小氣!我沒拿貴的!”華衿滿臉不高興。
“誰不讓你拿貴…不對,這是貴不貴的問題嗎?”孟宴臣覺得頭突突地疼。
華衿左手抓着她的小包,一隻手被制着,另一隻手艱難地從裡面翻出張銀行卡,啪地丢在孟宴臣懷裡,态度相當惡劣。
“給你,買你都夠…買那一牆都夠了!”
她腦袋暈暈乎乎,但眼睛還能從亂七八糟的重影裡分辨出眼前人,英俊清冷的臉,寬肩窄腰,身高腿長,每根頭發絲看起來都相當金貴。
小林的評價可真是精準。
一張卡買他,華衿還真張不開這個嘴。
“買誰?華小姐在哪裡學的這一套,嗯?睜眼看我。”
孟宴臣瞥了一眼靠水珠粘在自己腹上的銀行卡,皮笑肉不笑地捏住她的下巴對着自己。
華衿眨了眨眼,不知想起什麼,突然不好意思了起來。
“你…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我們現在也算是,朋友。”
孟宴臣嘴角抽了抽,覺得自己唯獨在這個人面前沒法有一點脾氣,火不過三秒鐘就煙消雲散,再也燃不起來。
他無可奈何地揉了揉她的臉。
“朋友不接//吻,裝傻。”
華衿又眨了眨眼,像在努力思考這句話。
半晌,她騰地站起來。
“我要洗澡睡覺了,晚安。”
她繞過孟宴臣往浴室走去,穩穩走着直線,然後直挺挺地撞在門框上,他剛要去扶,她又自己麻利地爬起來,鎮定自若地進了浴室。
完了。
孟宴臣捏了捏眉心。
這回應該是真醉了。
他在卧室裡來回踱步,等了快一個鐘頭,浴室裡水聲早就停了,半天沒傳出來一點動靜。
“衿衿?洗好了嗎?”
無人回應。
華衿睡了一覺,從涼透的浴缸裡爬起來,摸索着去拿牆上挂的浴袍。
怎麼今天的浴袍有點薄,也并不柔軟,穿在身上有點不舒服。
她覺得怪怪的,好像有哪裡不對勁,但浴室的格局裝修,甚至是台面上擺放的洗護用品,都跟她家的沒什麼區别。
她是在家裡嗎?
忘了。
華衿系上浴袍腰間的帶子,一陣頭重腳輕,連腳底的地面也在打轉。
她扶着牆試圖穩住身形,還不忘沖一旁光滑的牆面笑了笑。
“謝謝。”
沒人回應,她甩了甩腦袋,慢慢摸索着蹲到角落,直至整個人埋在牆角,才覺得地好像不轉了。
孟宴臣心焦得不行,咬牙推門進來,瞧見個讓他哭笑不得的蘑菇,華衿蹲在牆角縮成一個小團,身上穿着他挂在牆上的白襯衫,腰間還系着他的皮帶,簡單粗暴地打了一個結。
他喉頭滑動,全身的血凝固了隻一秒,而後變本加厲地奔流起來。
“…你饒了我吧衿衿。”
他也是個正常男人,又不是真的清心寡欲。
孟宴臣認命地把人抱出去塞進被窩,又把自己收拾了一番,已經淩晨三點了,他卻沒有一點睡意。
昨天還在看着玻璃櫃裡熟悉的項鍊空想,今天,思念的人卻躺在他的枕邊。
還是覺得沒有實感。
孟宴臣在陽台吹了會兒冷風,再回到卧室,被子上鼓起的小包,好像把他的心塞滿了。
他輕手輕腳地拉起被子,躺到了她身邊。
又看她,卻對上一雙困得有些渙散的眼睛。
“……”
“怎麼還不睡?”
“我有一個喜歡的人。”
孟宴臣愣了愣。
“我有時候,會想起他。”
他的目光溫柔了下來。
“那你告訴他了嗎?”
華衿抿起唇,良久,搖了搖頭。
“我冷眼旁觀他,喜歡我。”
“我故意遠離他,想着,我們,就算了。”
就算竭盡全力往上爬,也并不是在走向他,隻是為了她自己。
她的聲音輕得幾乎要消散在空氣裡,讓夾雜其中短暫的哽咽更為刺耳。
“我為,喜歡他這件事,沒有付出,任何努力。”
“沒關系,沒關系,沒關系啊衿衿。”
孟宴臣一聲聲哄着他的愛人,牽着她冰涼的手擱在他的心口。
“沒關系的。”
“他已經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