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朝陽如同一攏針腳細密的紗,随手一揚,便拂去了晚間殘留的陰雲,重新覆上一方朦胧的光。
晨風微涼,伴着初春的潮濕,能吹散沉寂了一夜的塵埃。
吹不散的,是學生的睡意。
趙栩踏入校門時,哈欠連天,整個人都昏沉沉的,踏在不規則的磚塊上,才勉強精神了些。
各個學科都已經進入一輪複習,雖說是高二下學期,但她的學習節奏已經進入高三,各科作業都較以往增多了些。
尤其是數學,她寫都寫不完。
為了清醒些,趙栩猛吸了一口清晨的冷意,鼻尖卻摻雜了些清爽的薄荷香。
腳步一頓時,她的身後已經被高大的人影籠罩,憑借着熟悉的香水,她很快就辨認出了來人,想裝不認識都來不及了。
“秦老師好。”趙栩慢慢轉過頭去,略顯局促輕聲問好。
見到不算相熟的學生,秦暮野微微一愣,淺笑緻意:“你好。”
兩個人顯然沒什麼話說,為了避免尴尬,趙栩輕輕點頭,小聲道了句“老師再見”,就快步向教學樓走去,
秦暮野則在她身後幾米外緩緩走着,彼此好像不認識般,互不打擾。
初春的微風溫暖不足,清寒有餘,如同一隻纖弱的手掰動掌管雨霧的調節閥,刹那間,天空便下起了毛毛雨。
秦暮野打開手中的黑傘,把整個人罩進了一方陰影,與世隔絕。
今日的他身着長款的黑色風衣,内襯白色襯衣,顯得整個人氣場冷清。
趙栩感受到了空氣中涼絲絲的,為着從校門口到教學樓的距離不算太遠,雨又不算太大,她亦懶得找傘,索性加快腳步。
秦暮野遲疑稍許,便将傾斜了幾十度的傘即刻舉正,毫不猶豫地朝教學樓的另一個入口走去。
他踩着一絲不苟的步伐,腳步卻無形之中加重了些,企圖踏碎于微末處的異念。
管好他自己。
原本甯靜的水面,波紋蕩了幾個來回,揉碎了倒映的人影。
……
趙栩從外面攜來了一身雨意,進班後,她連忙脫下外套,找出花名冊準備查作業。
她才從桌洞裡取出花名冊,忽覺周身一冷。
再擡頭時,身旁已經圍上了一圈人,幾名同學正目光灼灼地盯着她,那隻持筆的手,不禁停在了半空中。
“怎麼了?”趙栩看向身旁的韓明月,不明所以。
韓明月狡黠地眨眨眼,眼中閃過猶豫之色,“栩栩……你數學作業寫完了嗎?”
提到數學作業,趙栩扯唇笑了笑,按了按太陽穴,“勉強寫完了。”
這番話更加堅定了幾名同學的底氣,以韓明月為代表,和另一個女生一左一右挽上她的胳膊,晃了晃,開始撒嬌:
“栩栩寶寶,給咱安排一下吧~數學作業太多,實在是寫不完了。”
趙栩面露難色,沉吟稍許,才要婉拒,便對上那幾雙亮晶晶的眼睛,拒絕的話再難說出口。
“好……好吧。”
雖然這次不交作業的人數多了點,但作為學科課代表,幫同學打掩護也是工作的一環。
早自習結束後,第一節課就是數學,趙栩還沒來得及把作業送去辦公室,數學老師就出現在了班級門口。
“當堂做講義裡第三張附卷的第七題,十分鐘之後講。”他翻開講義,淡聲說道。
視線掃過一周,有種說不出的威懾力,班裡立刻安靜下來,同學們紛紛找出講義開始做題。
“韓明月,徐仲儀,你們上來寫。”秦暮野返身回去擦黑闆,随後取出兩根粉筆。
底下的韓明月暗暗叫苦,很是磨蹭了一會兒,然後在老師的注視下,帶着卷子慢慢走上講台。
因為沒有答案支撐,她心虛得不行,題也不太會做,隻能用最慢的速度,先把掌握的三步龜速寫出,然後作沉思狀,難以下筆。
半斤不會,旁邊的八兩也沒好到哪去,徐仲儀寫了五步之後,就寫不下去了,借助長得高的優勢,抻着腦袋向右邊看,以口型示意:
“會不會?”
韓明月先确認了一眼老師的方向,見他正在給學生講題,稍稍放心,然後一攤手。
“你看我像會的樣子嗎?”
講台下的趙栩很快就寫完了,擡頭看向講台,發現韓明月正慘兮兮地在黑闆上畫圈圈,而對方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猛地轉過身來。
韓明月先指了指黑闆,然後眨了眨無辜的大眼睛,做了一個拜托的手勢。
趙栩回以“OK”,心領神會,找出一張便利貼,飛速把步驟抄了一遍,團成紙條,打算扔到講台上去。
她才一擡手,老師正好走到了第一排附近,吓得她趕緊縮回手。
秦暮野注意到在黑闆上做題的兩人,就寫了短短幾行,剛要開口詢問,第一排有學生舉手問題。
于是他收回視線,俯下身去替學生講解。
趙栩見敵情解除,蠢蠢欲動的手再度升起,她和韓明月兩人相視一眼,揚起手将紙團投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