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開始是謊言,結局是虛無,我們一起看過的海,算不算真實?——評《向陽處的她》]
一場風雨過後,懸于天空的面紗,陡然揭開,展露出初春的生機盎然。
今天來學校的車上,趙栩才注意到,主頁八百年沒有動靜的秦暮野,居然給她點贊了。
“栩栩。”趙梧楠見女兒正在看手機,想要彌補那晚沒有去接女兒的愧疚,故而開始找話題:
“你們班是不是來了個新數學老師,他多大了?”
趙栩剛吸上去的豆漿有些燙嘴,燙得她清醒了幾分,深吸一口氣後回答:
“二十五六吧。”
趙梧楠開車目視前方,接着說:“我也是聽我秘書說的,他的父親好像是……”
她說了一個人名,又說了一個官職,趙栩反應了片刻,想起似乎在前些日子的新聞裡看到過這個名字,驚訝地捂住嘴巴,心想有這麼厲害的父親,做兒子難道不該被“安排”到更有前途的地方嗎?
還是頂尖學校畢業,在公辦拿這點工資有點屈才了。
交談間,那輛顯眼冰莓粉保時捷就開到了四中周圍。
趙栩和媽媽道别後,即将走入校門時,又看到了前方不遠處的數學老師。
昨天他還走在她後面,今天就跑到了她的前面。
想到昨天聽到的某些對他不利的言論,趙栩生性感性,忍不住替他唏噓。
隐有苗頭的流言,在一天後愈演愈烈。
趙栩才走進班裡,就清晰地捕捉到“秦老師”三個字,還是有關昨天的話題,依稀聽到有一小撮人在讨論。
滿心學習的她,不滿于他們非要用早讀時間讨論八卦,于是皺着眉頭向後瞥了一眼。
可是眼神的威懾終究有限,後面的同學根本沒注意到,仍是自顧自交談着。
韓明月把課本怼到臉上,隻留出一雙眼睛閃着八卦之光,緩緩把頭靠向同桌。
“栩栩,你相信嗎?”
“這是誰傳出來的?”趙栩放下課本,認真地問。
原來,就在前幾天,有人在表白牆匿名投稿,大緻内容是,新入職的數學老師秦暮野背景不俗,在一路綠燈的保護下,才以非定向師範生的身份成為新入職的數學老師。
聽完大體經過後,趙栩忍不住吐槽:
“好惡毒。”
“話說在背後匿名搞小動作的人才不配為人師吧。”
投稿表白牆看似挺幼稚的,實則能以最快的速度在學生之間傳播。流言猛于虎,就算秦暮野是通過正常流程錄取的,“關系戶”的烙印也會永遠打在他的身上。
加之,秦暮野确實不是普通家世,投稿人利用了人們厭惡特權的心理,先讓衆人為他加了一副有色眼鏡。
真假已經不重要了,因為他的出身,就已經站在了大多數人的對立面。
韓明月見同桌陷入沉思,又問了一遍那個問題:
“栩栩,你相信嗎?”
趙栩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與班主任身材不相符的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其人低沉的嗓音猝不及防響起:
“今天祁老師有點事,我來看大家的早讀。”
說完,秦暮野把數學講義放在課桌上,而後走下講台,在學生之間巡視。
沉迷八卦的學生,看到正主來了,立刻閉上嘴,拿出課本開始早讀。
趙栩和韓明月相視一眼,開始各學各的。
“改革的意義是……”
趙栩嘴在動,腦中則在複盤流言的可信性:
一個清華大學數學專業畢業的研究生,隻要不是辱罵面試官,怎麼也能順利入職吧?何苦走關系呢?
再者,一個任職高官的父親,如果非要找關系,為什麼不給兒子一個更高的平台,而是幹高中老師這種出力不讨好的活。
結合秦暮野正直的氣場,以及在網絡上的談吐……
直接告訴她,他不會。
“書拿反了。”
聽到老師的聲音,趙栩吓得手一抖,再看向面前的課本……
是正的。
她松了一口氣,再扭頭瞥向韓明月的曆史書……
可不是倒立的。
書拿反了不要緊,好笑的是韓明月眼神呆滞且認真,好似真的在背書。
見她這副滑稽的反差感,趙栩忍不住笑了。
此時的韓明月,其實在低頭劃手機看消息,見到老師走近,才慌忙把書立起來。
“你戴的是放大鏡嗎?”趙栩點了點同桌的眼鏡,從放大鏡的成像原理出發,給她遞了個相當于沒有的台階。
秦暮野停在了原地,站在視野開闊的位置,熟悉班級内的布置。
尤其他正站在朝陽裡,一雙桃花眼裡拂過朗月清風。陽光徐徐漫入教室,打在他的身上。
趙栩把課本貼在下半張臉,深吸了一口空氣中輕微的薄荷香,視線亦向上偏移,注意力不禁被那人由内而外的幹淨氣質所暫留。
許是那件白色襯衫正好置于陽光下,兩個女孩都注意到了他脖頸間隐約的青紫色,疑惑間,不由得交換了個眼神。
随後,秦暮野并未多作停留,繼續踱步遠去。
趙栩擰起眉頭,不免有些心驚。
那個傷痕,真是看着就疼。
韓明月按住八卦的心,又把課本貼在了下半張臉,更是企圖遮掩粉得有些不自然的臉頰。
她遲疑了幾秒,還是把頭湊了過去,壓低聲音:
“栩栩啊,你說咱老師鎖骨的痕迹,是不是……”
趙栩聽完她的話,又羞又急,直接脫口而出:
“你閉嘴!!”
此話一出,班裡陷入了突如其來的寂靜。原本忙于讀書的各位同學,紛紛停下,疑惑地向趙栩那邊看去。
秦暮野停下腳步,扭頭望向身後,微微偏頭,眼裡流露出不解。
如果尴尬有聲音,那麼彼時的趙栩一定倍感震耳欲聾。
她瞪了一眼讓自己出醜的顯眼包同桌,用盡畢生的鎮定,若無其事翻着課本,隻盼着在地球的年歲能悄悄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