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馬西莫透過鸺鹠的雙眼目睹了一場反轉的好戲。
奧斯瓦爾德·科波特用同歸于盡的爆炸威脅薩爾·馬羅尼,馬羅尼并不認為科波特會按下爆炸鍵,但他不願意冒險。他坐擁半個哥譚,為什麼要為了一個不忠誠的屬下冒險失去這一切?不值當。
馬羅尼對科波特的态度發生了一百八十度的轉變,他寬容和藹地湊近科波特,按住科波特的肩膀,大力拍了兩下。
“剛才隻是開了個玩笑。”他眼神示意,讓自己的手下把科波特扶起來。
科波特鼻子和嘴角都有血迹,用袖子擦幹淨,謙恭地站在馬羅尼面前。
“您貴人事忙,我就不留您了。”
馬羅尼站起來,理了理自己的外套,往倉庫出口走去。
門口站着一名白人男性,正是把克拉克和蝙蝠俠引到陷阱中的那個小頭目,似乎在等他的老闆科波特出來。
突然響起一聲槍響,那名小頭目應聲倒地,眉心留下一個血洞,他連任何反應都沒來及做出就死去了。
馬羅尼收起了槍,仿佛自言自語地抱怨:“沒禮貌,見到老闆也不知道打招呼。”
然後他便跨過那具屍體,揚長而去。
倉庫内外一陣沉默。
殺人的理由不重要,科波特的手下隻是代替科波特承受了馬羅尼的怒火,馬羅尼不能立刻對科波特施展報複,但拿小喽啰出氣卻可以。他剛剛在科波特這裡吃了虧,遲早會找回場子,那名手下隻是不幸撞到了槍口上。
科波特的表情凝固了,嘴角還殘餘着剛剛赢了一場逃出生天的喜悅,此刻他的嘴角抽搐着,表情猙獰,似乎在努力壓抑自己的憤怒和瘋狂,但他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任由馬羅尼帶着他的手下們離開,完全消失在視野裡。
他用手扶着椅背,靠這個力量讓自己的身體由弓着變直。
過了一會,他才走過去,緩慢地蹲下,給那個忠心的手下合上眼睛。
這無端的殺戮同時也落在蝙蝠俠和克拉克·肯特的耳朵裡。
蝙蝠俠提前對走私線路做了充分調查,查到薩爾·馬羅尼的手下,并監聽了他的手機,馬羅尼的很多情報和動态都來源于此。
他沒想到薩爾·馬羅尼會如此殘暴,一言不合就殺人,雖然死者也是罪犯,但他應該接受調查和審判,而不是私刑。
至于克拉克為什麼也聽到,自然不是因為蝙蝠俠善于與人合作的高貴品質。
克拉克·肯特可以聽到很小或很遠的聲音,甚至可以調頻隻聽指定範圍内的聲音,理論上全球的聲音都可以聽到,但他的控制力一直不大穩定,他決定是時候練習一下了。
于是他強忍着被潮水般朝他湧來的信息吞沒的不适感,努力保持平靜,大腦高速運轉,盡量去捕捉那隻暴躁蝙蝠的心跳聲。
就在剛才被蝙蝠俠擋住子彈的時候,他記住了對方心髒跳動的頻率。它比他所知道的任何人都強健、平穩,不似小夜曲,更不似交響樂,而像運行穩定從不出錯的機器。
他很快就捉到了,然後調整頻率專注于對方身邊的聲音。
這有點不大道德,但算是對蝙蝠俠強硬地把他排除在外的小小報複。
如果聽到和案件不相關的,他會選擇馬上停下。
克拉克的運氣不差,他定位到蝙蝠俠時,蝙蝠俠正在聽偷偷監控到的聲音,克拉克雖然錯過了前半段,但也不影響知道大概。
這對克拉克的沖擊是巨大的。
他還是第一次親耳聽到一場理由荒謬的謀殺,見證一條生命的逝去。
生存和生活是那麼艱難,而剝奪一個人的生命卻是這麼容易。
這樣的場景大概每天都在哥譚、這個世界上演,他卻無能為力,隻能任由它發生。
克拉克長歎一口氣,那種對世界的不理解、對現實的無力感深深襲擊了他,這座城市曾經給他的溫暖仿佛也離他而去了。
他坐在路邊的長椅上,仿佛置身于孤島的感覺讓他暫時不想回家,不想和人說話。路燈慘白的光落在他頭頂,如給神一樣俊美的雕塑蒙上一層灰。
克拉克試圖理清楚思緒,要怎麼收拾殘局,接下去要做什麼。
走私案要繼續追查下去嗎?直接牽扯其中的人已經死了,貨物也被銷毀,他背後的勢力涉及幫派内部争鬥,可以預見未來的腥風血雨,任何卷入其中的人都有可能會有殺身之禍。
幫派内部的殺戮要怎麼避免呢?
問出這個問題就顯得自己多無知、傲慢了。克拉克自我嘲諷,沒有人能解決它,他做不到,義警做不到,神也做不到。
那自己能做什麼呢?他在工人裡潛伏這麼久,終于抓住了破案的線索,結果什麼都沒做成,還多少導緻了一條生命的逝去。
克拉克感到了深深的挫敗和愧疚,把臉埋進自己的手掌裡。
都是我的錯。
突然,一輛蝙蝠車咆哮而過,帶起的塵土和落葉在克拉克身邊繞了半圈,蝙蝠車開出一段距離後,又猛刹車,後退了回來。
車窗開了,一個冷酷無情的聲音傳來:“你在哭嗎?”
“才沒有。”年輕人把手從臉上拿開,憤憤不平地瞪視駕駛座上的黑漆漆,試圖用憤怒掩蓋自己的頹唐。
後者似乎看穿了他的外強中幹,歪頭示意他上來。
如果不是一隻叽叽喳喳的羅賓總是在提醒他克拉克的坐标、重複哥譚半夜的犯罪率,蝙蝠俠才不會多管閑事。
克拉克抿嘴,似乎還在記仇對方讓自己滾出哥譚的事兒,經過兩秒沉默的對峙,他最後還是上了蝙蝠車。
不然呢?走回去嗎?
蝙蝠俠并不知道克拉克已經知道了後續發生的事情,也不怎麼關心年輕人受挫的自尊心。
他的心情也算不上輕松,雖然沒有親眼目睹現場,但憑着聲音和對話内容能夠推測出真相。
他沒有選擇立刻試圖去逮捕馬羅尼,因為沒有意義。死去的已經死去了,他救不了所有人,盡管這個念頭依舊會折磨他。
這個案子很難查下去,科波特甚至會替馬羅尼處理屍體,作僞證洗清其殺人的嫌疑,因為他有自己的利益要考慮,還要顧及更複雜的幫派内部争端——科波特從案發到現在都沒有打出報警電話,就說明了這一點。
蝙蝠俠熟悉幫派的行事風格,内部的複仇是被允許甚至稱贊的——這是有種的标志,但如果讓警察介入,會被視為對整個幫派的背叛,因此科波特絕對不會這麼做。
接下來科波特會做什麼?他是個高智商罪犯,極其擅長利用他人實現自己的目的,像之前唆使法爾科内的手下綁架韋恩,行事偏激,十分危險。
自己要怎樣應對才能徹底瓦解馬羅尼的犯罪帝國?若沒了馬羅尼,是否會導緻街頭各個幫派死鬥流血?
蝙蝠俠在沉默中思考着,安靜利于他理清楚思緒,偏偏堪薩斯男孩不想安靜下去。
“我做錯了嗎?”克拉克語氣低落,露出迷惘來。
“從哪裡開始呢。”蝙蝠俠想說從你打算做個孤膽英雄對付幫派的一開始就錯了,卻看到他狗狗一樣濕潤的眼睛,勉強忍住了繼續朝落水狗潑冷水的行為。
“你是個好人,好人不一定能心想事成。”
蝙蝠俠選了個容易切入又不違背自己良心的角度,總不能誇獎童子軍勇敢、富有正義感吧?那會變相鼓動他繼續做冒險的事情。
這句蝙蝠俠本不抱什麼期望的安慰,居然意外地戳中了克拉克,他的眼睛亮了起來,那顔色真的很漂亮,仿佛在與銀河對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