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風雨過去,表面上羅馬城并沒有發生什麼顯著變化。
主幹道路路邊倒了不少枝葉,甚至是整根樹幹,市政的效率很高,到了中午富人區的道路就清掃幹淨了,仿佛那場暴風雨從來沒有存在過。
盡管羅馬人引以為傲的古羅馬下水道系統十分先進,但随着時間的推移和城市的不斷擴張,原有的系統已經無法滿足現代城市的需求。更遠的街區就沒這麼走運了,特别是貧民窟,不但有些房屋倒塌了,造成傷亡,很多地勢較低的區域被水淹了,家具都泡爛了。不過它不重要,那些居民習慣了苦難,和地下的老鼠般頑強,總能找到方法活下去。
全市的救濟所人滿為患,晚到的人被拒絕進入,路邊有人告訴他們,哪裡有當地民意代表設的赈災點,從早上到晚上都有,每人可以排隊領一份免費的面包和熱湯,臨時搭建的營地裡提供了毯子,雖然那些毯子很硬,還散發着化學制品的味道,但有聊勝于無。
這些都是細枝末節。
整個城市運轉良好,商業區意式咖啡銷量和往常一樣,羅馬教區的大主教還出席了某地産公司舉辦的宴會。
“這裡沒被淹,真走運。”
一位戴帽紳士下了車,跟在司機的身後進入了一處民居。這棟樓有七八層,裡面人口密集,每一層住了好幾口人。
因為每戶空間狹小,本就很窄的走廊上堆滿了雜物,令每一步落腳都很艱難,這裡要是着火,基本上就是全滅的結局。
擁擠,空氣不流通,裡面就很悶,男人摘下帽子扇了扇,再次向司機确認:“他真的會來?”
維克多率先走到自家門口,為了通風門沒看關,裡面做飯的味道就傳了出來,有好事的鄰居在門口探頭探腦:“今天炖肉了,有客人?”
“關你屁事!”維克多揮手趕走了人,把來客讓進來,帶上門圖個清靜。
維克多先去衛生間洗了個臉,用毛巾細細擦了一遍,清爽的水帶走了幹了一天活的煩膩昏沉。
他提高音量,壓過廚房忙碌的聲音,問他的妻子:“爸媽和孩子們呢?”
“他們出去吃,屋子裡已經夠擠了。”
維克多想起他們已經一年沒出去吃過了,笑了下:“便宜他們了。”
當他面對那位紳士的時候,臉上的笑意就淡了下去。
他邀請安多裡尼父子來他家吃飯,理由是妻子想感謝他們關照生意,實際上是受人所托。當地勢力想與馬西莫直接談談,在他們中的某些人按讷不住發起襲擊還踏馬的失敗之後。
維克多根本不想攬這樣的活兒,吃力不讨好,說不定還會把自己穩定的活兒丢掉。安多裡尼先生雇傭他之後,他家的日子明顯好過了很多。
“你别瞪我了,Vic,總有這一遭的,不是我也是别人,”
維克多不以為然:“安多裡尼先生是個好人。”
“你還是這麼容易相信人,否則怎麼會淪落為司機,明明你是我們小隊最強的。”
“司機哪裡不好了?”
“想想你的妻子,還有孩子,你希望他們長大以後……”
“别扯這些。”維克多制止他說下去,他心中不是沒有計較,但他不會顯露出來,對方嘴裡說得好聽,他們隻是一起在軍隊裡服役過,沒什麼交情,平時也沒見對方幫襯自己,這時候倒是貼上來了。
維克多用消極的态度抵抗,那紳士模樣的人臉皮厚,當作沒看出來,繼續遊說。
“那個叫傑森的養子你見過了?他收攏了勢力後把奸細、刺頭兒都犁了一遍,那些不像狗一樣匍匐在他腳下的人不是進了監獄就是失蹤了。那種手段,那樣的控制力,是一個小孩能幹出來的?背後若沒有那位先生的支持、指點,我是不信的。”
屋裡有點悶,維克多出去一趟向一戶人家借了電風扇,試了一下插頭,能用,風扇的軸承可能有些老了,聲音有些響,不過好歹涼快了一些。
牆上的時鐘指向羅馬字母十,離約定的時間很近了,維克多的妻子将前菜擺出來。
“你是他們司機,不用去接嗎?”
“他們說白天有事,用不到我。”
在分針快指向十二的時候,門響了起來,兩個男人立刻站了起來,紳士還整了整衣服挺直腰背,維克多直接把門打開,快得掀起一陣風。
馬西莫和傑森已經對這次家宴的目的有所準備,并沒有對多出的人産生驚訝。
西裝打扮的人自稱是司機維克多的兄弟,一起參過軍,現在在政府部門擔任微末之職,積極參與社區事務,架起官民間溝通的橋梁。簡單說,是掮客、中間人。
意呆利軍隊,是納粹還是打納粹?
傑森扯了下嘴角,那看上去像個冷笑。
馬西莫用笑容安撫了略緊張的維克多:“瑪利亞知道我們來你家做客,特地做了卡諾裡卷,一定要我帶給你。” Cannoli是一款西西裡的甜點,餅皮薄而酥脆,配上鮮奶油内餡和開心果醬,最後再撒上白色的糖粉,十分美味。
“她客氣了。” 維克多接過籃子,明顯放松下來。
之後馬西莫才對那中間人說道:“你姓維蒂,米國哥譚的維蒂家族和你有什麼關系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