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西莫用一種探究的目光打量眼前的女孩,後者不解地回望,以為對方不答應自己的請求,開始撒嬌起來。
“我以後一定比我媽媽還漂亮。”她邊搖晃他的袖子,邊重重點頭,以增加自己的可信度。
馬西莫失笑:“這個我信。”
魔法師半蹲下來,和坐在椅子上的拉瑞莎對視。
“我們以後一定會再見面的,也許重逢要很久,很久之後才到來,久到你忘記了。但你要相信,我一直在期待着那一天。”
“我不會忘的。”女孩堅定地像在說某種真理。
馬西莫收起了那幅畫:“這個送我吧。”
“好呀。”
話音剛落,拉瑞莎突然打了個哈欠,眼皮沉重起來,魔法師順勢将她攬在懷裡,特制的魔法手套按在女孩柔軟的金發上。
馬西莫:我會下地獄的。
艱難的決定總是能将人逼到邊緣,像個瘋了的小醜,不管你怎麼選都能聽到他瘋狂的聲嘶力竭的大笑。那種笑令人毛骨悚然,又極有感染力,沉浸其中的話讓人不知不覺間也跟着笑,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瘋掉了。
馬西莫将拉瑞莎對魔法的記憶放進她腦袋深處的匣子裡,隻有找到鑰匙才能打開。
他可以不這麼做,不去剝奪一個天才在神秘領域探索的機會,讓他媽媽強大到令人畏懼,遠離外部的危險。
可傑森的例子已經告訴他,百年難遇的天賦和野蠻生長能造成什麼樣的後果。她或許會面對更大的危險,而那種危險來源于自身,來自不可抗拒的真理的力量。
凝視真理,如凝視深淵,看可以,但别看太久。
馬西莫不能留下來陪伴她,引導她,給她足夠的時間去領悟,去犯錯,去成長。
除了親身教導,一堆冷冰冰的咒語和法陣是不足以養成一位魔法師的,就像東方的道家隻修術式不修内力不悟道一樣,舍本逐末,緣木求魚。
瑪利亞母女離開的當天,花園噴泉的雕塑終于送到了,據說是在海關處耽擱了幾天。
米迦勒勇鬥巨龍,和那個中東礦洞中不同的是,巨龍并沒有銜着尾巴。
工匠們在負責人的指揮下忙得團團轉,在呼喝聲中平整地面,駕駛機器調整雕塑的角度,隔着飛揚的塵土,對巨大的雕塑和遠處宏偉的黃色建築投以敬畏的眼神。
“這就是那位先生的住處?”
“噓,小點聲。”
語氣謹慎,仿佛在談論沉眠的巨龍。
騎士格雷森回來的時候發現花園中矗立的人影,不由停下腳步。
他的調查有了些進展,親自跟進每條線索,總是回來得很晚,本來這個時候,馬西莫早就在屋子裡休息了。
魔法師帶着手套的手輕輕撫摸着冰冷細膩的大理石,堅硬的形狀變得如陶泥般柔軟、可塑,尾巴前一秒如高高豎起的利劍和荊棘,下一秒被銜入巨龍口中,赫然變為一條環尾蛇。
這不是第一次見識魔法,格雷森還是感到震撼。
一種信仰消失,另一種信仰取而代之。
神的存在,或者說信仰神,對某些人來說是必需的,就同生命需求空氣、食物和水一樣。
或許在别人眼裡他是忠心耿耿的騎士,意志堅定,但格雷森清楚,迷茫一直都存在于自己的内心,教會的衰弱、無能與腐敗隻是很小的一方面,尋求精神上的指引和慰藉也或許起到了一些作用。
最核心的,是對真理的追求。
真理是什麼?這個世界的本質是什麼?命運和自由意志有何關系?
他想去宇宙的盡頭看看,為此他願以手中利劍,斬斷一切荊棘與虛妄。
馬西莫在雕像上種下了精确的時空坐标。
“幫我個忙,”他對騎士格雷森請求道,“在你能力所及,照顧一下拉瑞莎。”
“我會還債的。”馬西莫給了他收債的具體時間和地點,就是在那個晚上,那處山洞。
“我先給你點利息。”魔法師伸出手,攤開,格雷森遲疑了一下,最後還是将自己的放了進去,緊接着他感到一股溫暖的力量通過他們相握的手傳遞到自己身體裡。
“這是祝福,你的記憶和自由意志将永遠屬于你,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你在哪兒,無論你遭遇什麼。”哪怕是成為利爪。
虔誠的騎士不知道命運的金線會将自己引向何處,祝福也可以成為一種詛咒,而他此時此刻的感謝真心實意。
回房間的路上,馬西莫慢步走在格雷森後面。
為方便行動,格雷森穿的是較緊身的騎士褲子,而不是此時紳士更中意的西褲、休閑褲。它材料結實耐磨,膝蓋部分做了加固,有額外的口袋,剪裁得宜,布料貼合身體線條。
嗯,那的确是個完美的屁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