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這時候有人能從上空俯視,就會看到那些襲擊者散開,從四面八方圍攏一棟建築,他們沒有去追殺那些逃跑的老鼠們,而是目标明确地包圍了一處地方。
布洛克孤身一人躲在一處消防通道下面的小巷,清點自己的彈藥,尋找機會進樓裡找人。
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犯罪巷的整片天空,緊接着是震耳欲聾的雷聲,蓋過了槍聲,讓人心跳加速。
布洛克忽然感到自己背後汗毛直豎,仿佛有人在靠近。
“誰?!”槍頭指向一個憑空出現的身影。
“是我。”面容年輕而溫和。
布洛克借着頭頂閃爍的電光勉強看清了那張熟悉的臉,瞳孔微縮,他進來時明明沒有看到人,難道是天黑或者他過度緊張眼花了?喉嚨下意識的吞咽後,呼吸恢複了正常。
“怎麼回事?”他問馬西莫。
“說來話長,簡單講就是,他們想拿我威脅我媽媽。”
“她就不是個好東西!”暴躁探長念着舊仇。
“喂!”馬西莫警告他,那是自己媽媽,而且這回算是他媽媽在給他背鍋,希望她永遠都不知道這件事。
布洛克深深呼出一口空氣:“羅賓呢?”
“剛才和蝙蝠洞确認了,羅賓沒有按照預定的時間聯絡,推測是路上被人襲擊出了事,看症狀是中毒。”羅賓被引來殺傑森和自己,對方試圖挑起蝙蝠洞和魔法師之間的仇恨,這不像是刺客聯盟的手筆,因為它太惡心了,到底是誰呢?
馬西莫沒有把這個告訴布洛克。
探長将這位普通年輕人居然和蝙蝠洞有聯系這件事壓在心裡,專注于眼前的危機,坦白說在槍林彈雨中他能顧及的真的不多。
那醞釀了一晚上的暴雨終于傾盆而下,它提供了天然的掩護,使得雙方都難以看清對方的位置,增加了不确定性,使氣氛更加緊張激烈。
他忍了忍:“你非得帶着這個行李箱嗎?”
“不能留給他們,”馬西莫解釋,“而且它能當盾牌,我保證。”
布洛克還想說什麼,突然被馬西莫嚴厲制止。
“趴下!”馬西莫将行李箱擋在前面,身體撲在布洛克身上,逼迫對方壓低身體,布洛克猝不及防,被年輕人拉了下去。
槍聲在雨聲中顯得格外響亮,燃燒的車子烈焰在雨水的澆灌下偃旗息鼓,顯得不那麼暴烈,雨滴用力地擊打在地面、屋檐和所有生物的頭頂。
這些可能掩蓋了其他重要的聲音,馬西莫緊緊盯着那似乎纏鬥在一起的模糊的身影,他大概是唯一留意到魔力波動的人。
那本該無聲無息的力量,因為空氣布滿水滴而産生巨大波動,從中心震蕩開來。
布洛克擡起頭,透過行李箱的拉杆和重重雨簾,目瞪口呆:“什麼鬼……”
此時,以魔法頭罩為中心,一切物體都在以很慢的速度運動,雨點、塵埃、石塊和人,造成了它仿佛靜止的錯覺。這種奇異的現象,如空氣中有個巨大的環狀能量波,在不斷地往外擴散,凡是被它所籠罩的,都會像會被凍住一般。這股波随着遠離魔法頭罩,緩慢便弱,那從天而下的雨滴仿佛重新恢複了生機,逐漸變快,恢複都常理的速度,落在地上,在地面彙成一個個小水窪。
布洛克此前一直有疑惑:魔法頭罩稱呼裡的“魔法”指的是什麼?現在他肯定了,是真正的魔法。
“他放大了。”
這個招式馬西莫也是第一次見,傑森曾經和他探讨過,但一直在理論層面,從來沒有實踐過。
“那是什麼?”
馬西莫不答反問:“探長,你覺得我們的上一秒去了哪兒?”
“什麼?”
布洛克困惑地看着他,一度以為自己聽錯了,怎麼突然在槍戰現場談論起哲學、或者說是物理問題。
“我們的上一秒,從來都不存在,或者說它一直存在着,它和這一秒沒有區别,和下一秒也沒有區别。”
“可我們明明能感受到時間的流逝啊。”
“那隻是三維生物的幻覺。”
時空旅行回來,傑森曾探究過其中的奧秘,馬西莫将當時自己和傑森展開的讨論告訴了探長。
“時間是第四維度,我們無法感受時間,我們所以為的時間流逝,其實是意識帶來的錯覺。如果細想,我們從來沒有感受過時間本身,而是事件,是運動。”
“我們的現任總統出生時,《聯合國家宣言》發表,反法西斯同盟正式形成,而今年,德國右翼在議會選舉中大獲全勝。從二戰到今天,我們覺得時間很長,是因為中間發生了太多事件,而不是我們真正感受到了時間本身。”
布洛克目光茫然,像是上課走神的你。
馬西莫歎息,傑森當時的反應可比普通大人敏銳多了。
“所以我們對時間有種常見的誤解,說它是流動的,朝着某個方向流逝。其實是我們把錯覺和自己感受到的河流的運動聯系在了一起。”
“實際上,我們的過去、現在、未來沒有區别。這其實也符合物理學,因為引力和速度,不同的觀察者會以不同的先後順序見證同一個事件,也就是說,你的現在,可以是我的過去,也可以是我的未來。”
什麼過去現在未來,布洛克隻是顯得更糊塗了:“所以?”
“所以,”馬西莫露出了一個令布洛克感到違和的驕傲笑容,“我說了很多遍了,他是個天才。”
傑森已經比很多理論物理學家更早摸到了時間本質的門檻,和上次簡單粗暴地用自己和規則做交易讓規則“停下”小醜的時間不同,他這一次,是用自己的能力,改變引力和速度,營造了讓時間規則能達成自己想要的效果的環境。
當然,這還談不上是使用時間規則,畢竟那是更高緯度的神才能做到的,但傑森目前能做到這一點,已是超凡。
“雖然沒聽懂,但他似乎無敵了。”布洛克喃喃,不過總歸是好事,魔法頭罩算是他們這邊的。
“凡事皆有代價。”
威力巨大,然而副作用未知。
馬西莫擔憂地看向暴雨那一頭。
視線受阻、地面濕滑導緻的行動不便并沒有影響到傑森,他十分順利地敲暈了藥物影響下瘋掉的羅賓,用束縛繩将他綁好,快速收拾了其它歹徒。
那一鍵暫停的效果消失了,豆大的雨點恢複了自由落地的趨勢,投入大地的懷抱。
馬西莫看着個子像夏日隔夜的貓草般猛長、仿佛大了好幾歲的魔法頭罩,沉默着不說話。
他站在俘虜身邊,尴尬地拉扯着自己的制服,九分褲變七分,肩膀和胸口被勒得難受,長長的頭發被暴雨浸潤,稍微影響到他的視線,他不耐地往額頭上一抹,去掉多餘水分的同時變成背背頭。
因為探長布洛克在場,他繃着臉,不敢直視馬西莫的雙眼,幹巴巴地說:“羅賓我帶走,剩下的交給你們。”
蝙蝠安全屋。
在馬西莫的幫助下,傑森的制服再度變得合身起來。
“我施展的時候一切正常,是恢複時遇到了一點意外。”傑森語氣帶着小心翼翼,觀察着監護人的表情。
馬西莫是絕對不會露出在布洛克探長面前洩露的驕傲表情,那一定會助長這小子冒險的氣焰,不過,他也不至于像蝙蝠俠那樣給孩子嚴厲的懲罰,而是盡量平靜地問:“你知道原因嗎?”
傑森像是松了口氣,他沉思着:“假如我們進入四維,我們就能真正感受時間,那時一切都在,過去、現在、未來,我們都能同時看到……”他模糊地念叨了幾句,像是沉浸在對那種變化的感受中,接着他意識到現在不是深入研究的時候,及時打住,回過神。
“改變時間流速的原理,簡單說就是大質量物體能讓時間變慢,而時間膨脹和收縮的過程我還沒有理解透徹……”
因為沒有控制好,時間在他身上發生了一點收縮,變快了一點點。
“我們該慶幸,隻是長大了一點,說不定下次就變得比我還老了。”
傑森閉上了嘴巴,轉移話題:“我去看看阿福,也不知道迪克醒了沒。”
“小醜?”
迪克艱難地點了點頭,他此時躺在床上,醫療床可以調節讓病人半靠半躺、上半身微微擡起。年輕的羅賓勉強睜開雙眼,其中一隻眼睛被打腫了,顯得兩眼一大一小,有點滑稽。
房間内彌漫着消毒水的氣味,與少年身上淡淡的血腥味交織在一起,他的四肢和腹部被繃帶緊緊包裹,阿爾弗雷德正在收拾醫療器具,上面還殘留着斑斑血迹。
迪克臉色蒼白,嘴唇幹裂,雙手無力地搭在被子上,馬西莫給他倒了杯水,喂他喝了,順便給他補了點血。
迪克肉眼可見得精神起來,呼吸平穩,講述了他遇襲的經過。
他剛剛挂斷通訊就遇到了一場打劫,有兩個壯漢要為難一位女士,他順手救了,沒想到那位女士是小醜女假扮的,趁他不備給他噴了一種煙霧,他就失去了知覺。
阿爾弗雷德分析道:“這是一種兼具催眠效果的恐怖毒氣,儀器已經在分析具體成分。他們毀掉韋恩集團的實驗室大概也是為了幹擾我們研制解毒劑,拖延時間,不過老爺總是有備用計劃。”
馬西莫點頭,露出一個得到安慰的笑容,緊接着笑容消失了。
迪克詫異地打量傑森:“嘿,我怎麼感覺你瞬間長高了不少?”
傑森瞪他:“閉嘴。”
“這次是我們走運。”
馬西莫感歎,如果襲擊披薩店的人得手,制造了羅賓殺死魔法頭罩甚至是馬西莫的慘案,那麼,屠宰沼澤一定會為他們報仇,就算密涅瓦能理智地查清楚案情,在喪子之痛下她也難免會遷怒蝙蝠洞,指不定會殺了羅賓,這勢必會和蝙蝠俠起沖突。
一旦這過程中有人推波助瀾,屠宰沼澤和蝙蝠洞之間的仇怨就會堆積,甚至可能到不死不休的地步。
随後,蝙蝠俠他們的調查結果也印證了這個陰謀。
上次小醜試圖越獄,他和小醜女等人吸引了大多數人的注意,趁機讓人把稻草人劫走了,秘密安排在據點研制毒氣。
稻草人在神經性毒劑上的天賦的确驚人,結合小醜的笑氣的特性,研制出了更可怕的毒氣,起效快,中毒者會因恐懼而變得暴虐,它還兼具一定的催眠效果,恰當的引導能使常人變為傀儡。
這樣的毒氣的确是讓一座城市陷入混亂的利器,不需要外部花多大力氣,内部自己就能亂起來,人們在恐懼的驅使下毀滅一切。
不過,小醜大概也沒想到再次啟用稻草人這枚棋子會隔了那麼久,在那次不成功的越獄中,IRS探員破壞了其計劃,将他重傷後又把他關了起來,蝙蝠俠還升級了阿卡姆的安保。
直到刺客聯盟找上來合作,小醜才重新找到了機會。
隻要經曆“最糟糕的一天”,人人都會瘋,人人都會變小醜。
小醜精心為密涅瓦策劃了“最糟糕的一天”:家人被所謂的同伴殺死,經營的事業在所有人面前毀滅……
在讨論中,迪克突兀地笑了一聲,引來衆人奇怪的目光,他做了個鬼臉,賤兮兮地說:“就差失去愛情了。”
阿爾弗雷德忍俊不禁:“那我們就要為大都會那位總統候選人祈禱了。”
值得高興的是,小醜還不知道魔法師的真實身份,他應該知道了傑森就是魔法頭罩,也清楚馬西莫這個普通人和密涅瓦之間的緊密聯系,但最後一層還沒有猜到,畢竟魔法傀儡聽上去匪夷所思,而沒有哪個正常人會給自己捏一個母親出來。
馬西莫:這是意外!
一片其樂融融,傑森突然想起什麼,問道:“喬伊呢?”
“他和他的朋友們被留在屠宰沼澤,很安全。我剛剛也和他報了平安。”
“他怎麼樣?”
“什麼怎麼樣?”
“平靜地接受了自家店鋪被炸平、家人還被追殺的事嗎?”
“應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