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晉青:“可會傷身?”
巫醫:“應當會心慌失神,折損藥力,但不傷根本。”
晉青點頭,想麟珩已睡了整個下午,終究沒把人叫醒,選擇耐心等待。
左不過,他明日随秋白一道去前線。
“哥哥。”葉秋白忙完回營帳。
進來見自己的小床已經鋪好柔軟的被褥,不由一怔,看向趴在床沿守着大爸的哥哥。
晉青見他來,指指臉盆的的水,輕聲:“熱的,洗洗臉腳再睡,舒服些。”
“……”葉秋白沉默看他,片刻後跑過來,撲進他懷中。
晉青一怔,拍拍少年的肩膀:“怎麼了?”
葉秋白擡起頭,紅着眼看他:“哥哥,你真的好像爸爸。我很久沒夢見爸爸了。你能裝作爸爸陪我一晚嗎?我……很想他。”
晉青啞聲,手懸在葉秋白肩頭,心裡愧疚,“好。”
葉秋白洗漱後上床睡覺,晉青坐在床邊,握着孩子的手,輕輕拍他肩頭,給他唱淮陽的歌謠。
咿呀婉轉的小調在帳内回蕩,葉秋白閉上眼,輕聲道:“爸爸,明天我會打勝仗嗎?”
“會的。”
“那就好。這樣就能給大爸分憂。”
晉青點頭,摸摸葉秋白的額頭:“好孩子。”
夜色漸濃,營帳内幾盞燭燈因風搖晃。
麟珩醒來,恰好見晉青陪在葉秋白床前,哼着悠悠的小調。青年舒緩的歌聲,勾起麟珩回憶。
晉青有個怪癖,喜歡收養孤兒。
在雪蠻子和葉秋白之前,晉青還另收養過八個孩子。
麟珩記得那也是一群很乖巧的孩子,喜歡綴成串兒跟在晉青的屁股後面叫爹,叫爸爸。
爹是麟珩教的,爸爸是晉青教的。
阿青總有許多稀奇古怪的詞彙。
那時晉青也不過十五六,被一群七八歲的孩子追着叫爹,場面實在滑稽,常被軍中年長的将領調笑,讓他想要孩子自己生去,别人的孩子養大也不是自己的。
晉青置之不理,很用心去撫養那些孤兒,把他們從面黃肌瘦,養到健康活潑,能文能武。
可一場突如其來的襲城之戰,打破中原短暫的甯靜。
求着晉青讓他們去城郊玩一小會兒的孩子們恰好撞破敵軍襲城。
他們帶回襲城消息,使城内十萬百姓免遭殺戮,卻沒把自己帶回來。
那是一個春天,草長莺飛,萬物生機勃勃。但新綠的草地,染了孩子們的鮮血。
敵軍來勢洶洶,絕不和談,那一仗對剛掌兵權守城的麟珩來說打得格外艱難。
但一向躲懶的晉青在那一場大戰中屢屢請戰,率領剛組建、尚不足千人的青騎衛,斬敵數萬。
其中就包括敵軍主将。
說來可笑。那主将本欺晉青年少,主動拍馬迎戰,憑着經驗戲耍、恐吓晉青,掰着手指數自己殺過多少像他這樣初出茅廬的孩子,結果卻被憤恨至極的晉青斬落馬下,死不瞑目。
這一場對決,奠定了這場大戰的走向。而這場大戰的勝利,為麟珩後來發迹、獨掌淮陽軍兵權埋下伏筆。
但這些都是後話。
這一場大戰對晉青來說太過慘烈。
戰争勝利,換來許多東西,唯獨換不來逝去的生命。
晉青消極了很長一段時間,再遇見孤兒,都丢給青騎衛去養。
這樣的情況,一直持續了小半年。直到麟珩從敵軍手中救出一窩雪團子。
他數數正好八個,以為是異獸,就丢給晉青當寵物養,聊作慰藉。
晉青沒拒絕。誰料養着養着,為首的雪團子口吐人言,抱着晉青叫爹爹。
晉青愣住,輕聲應下,給雪團子取名,萬事親自照料,生怕孩子再出什麼問題。
雪蠻子頑皮性格,就是那時候打下的基礎。好在晉青很快意識到這樣養孩子有問題。
收養葉秋白後就換了方式,不再把兩個孩子栓褲腰帶上。但隻是明松實緊。
晉青心裡還是很怕他們出意外,時時刻刻都在暗處盯着,絕不讓孩子們涉足險境,一派慈父之心。
可明日……秋白要出征。
這是一早定下的計劃,但麟珩沒敢告訴晉青,也不準備告訴晉青。可惜他的病來得不是時候。
一覺睡到現在,阿青怕是什麼都知道了。
猜到晉青可能惱怒,可能問他為什麼這麼做,可能讓他撤銷決策……麟珩阖眸裝睡。
時間緩慢流逝,夜還漫長。
晉青哄睡孩子,又坐到麟珩這邊,一下趴進他懷裡,扒拉他。
麟珩以為自己露餡,沒料晉青晃一陣兒又松手,趴他胸口埋怨:“讓孩子一個人帶兵,虧你想得出來。”
麟珩沉默。
晉青歎口氣,趴在麟珩胸口,八爪魚般抱上麟珩。
“哥,你也是不讓人省心的。”
“咚咚、咚咚……”
心跳聲震天。
晉青倏地擡頭,直勾勾看着緊閉雙眼的麟珩,眯了眯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