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想着,卻覺有哪裡不對勁,一擡頭,果真是被太師逮了個正着。
淮硯辭一揮手,玄枵退下,他一雙眼卻是盯住了小太子瞬間開始忙活的筆尖。
“殿下對話本可有看法?”
“沒有,”寒崇眼觀鼻觀心義正言辭,“玩物喪志,太師的話學生時刻謹記。”
“百姓飽腹安居方得閑思,故而話本随時運而生,且多出自市井。是以其所記所言,亦常關乎國之興衰、民之哀樂。殿下是儲君,怎可漠不關心?”
哎?
寒崇微微瞪圓了眼看上。
太師已經收回了目光,此時一面翻過案上的卷宗一面捏着茶盞喝了一口,仿佛方才那句不過閑談。
可寒崇不會當真這般以為,身為一個優秀的學生,他慣會揣摩心思了,尤其是對着眼面前這一位,那可都是一次次血淚教訓買來的。
于是,他将筆擱下,恭敬挺直身闆:“太師教訓的是,方才是學生淺薄了。”
果然這句之後,那人才終于将茶盞放下,瞥來一眼:“知道淺薄,就不算無藥可救。”
“是,”寒崇小小的肩膀繃得更緊了些,“學生方才醒悟,那話本賽趕着七司擢考之後似乎也頗有講究。百姓會斷文識字的本就不多,能行文的更是少,舒意姐姐此番其實是抓住了各地考生在京中的機會。正如太師所言,話本源于民,高于民,學子又是各地所來,民風、官風以及百姓所關心的必然也不同,各有其價值。如此,學生确實有了解的必要。”
上首嗯了一聲,複道:“這點心鋪子既是與鎮國侯府相關,殿下了解起來想來也不麻煩。”
“學生明日就同太傅說明,待殿試之後就親自去鎮國侯府學習。”
“嗯。”
寒崇悄摸又看,發現太師大人已經重新垂眼看起卷宗。
呼——
還是他機靈~
小太子重新拿起筆,這次再不敢分神。
一連幾日,點心鋪子前的報名點上擠滿了人,但大多是圍在邊上觀望了解的,覃紅幾個連帶青軒皆是不厭其煩地一一解答,口幹舌燥。
“老闆,這報名就報名,怎的還跟擢考似的連住在哪裡,老家何地何戶都要一并記下?”
覃紅一直保持着笑吟吟的模樣:“那是自然,我們東家辦這次的比賽,其實是為了後邊與作者一直合作下去做準備的,您看咱們裡間那戲台子,往後都是要同作者一塊兒商量着演出來的,可不是得嚴謹些?”
“啊?還能給演出來?”
“是的呢!”覃紅提聲,“這話本啊,光是看的哪裡行,也得要讓更多的人知道的嘛!再者說,後續的酬勞我們會派人一一送到府上,可不能叫各位辛勞奔波。”
“乖乖……真的給錢啊。”
“當真報名寫了就會付錢?”
青軒臉都木了:“是。”
“那這麼說的話,我報名!”
出聲上前的是一個灰衣男子,他留着胡子,瞧着有些粗曠,這般站出來大馬金刀地坐在了覃紅面前時,衆人都不敢置信。
“你莫不是開玩笑呢?人家這是要拿筆杆子的。”
“怎麼的?我怎麼就不能拿筆了?”中年男子拍了拍桌子,轉而看住覃紅,“老闆你說呢?!”
覃紅什麼人沒見過,面上的笑絲毫不變,隻蘸了墨問:“敢問這位壯漢如何稱呼?”
“名姓麼,那不重要,我寫話本可不用本名。”男子伸了頭,點點案上姓名那一列,吊兒郎當地翹起腳問,“就問行不行?”
“這個……”覃紅猶疑。
“自然可行的。”
一道聲音從隊伍後傳來,惹得衆人回頭。
覃紅也跟着起身:“東家。”
“竟是東家?”
“這麼年輕的東家?還是個姑娘。”
“你們沒聽說麼?這鋪子啊,本來也是煙花之地……”
晉舒意适時轉身:“敢問你方才說的什麼?”
許是她突然的诘問唬了人,又或是前些年商場滾打後自帶的一身氣定神閑,這一問之後,竟是無人多嘴。
她這才滿意地複又對着衆人開口:“諸位,我知各位對于這次的話本賽有些質疑,不過我們既然說到,便必定會做到,前提是按照我們的要求來。萬事總有規章,否則豈非亂套?我亦知曉諸位創作不易,怕這筆下心血交于我們浪費了,在此請各位放心,如若你們按照要求報名供稿卻沒拿到承諾的五兩,大可去鎮國侯府讨說法。”
“鎮國侯府?哪個鎮國侯府?”
“咱們大興可不就一個鎮國侯府?!”
“哦哦哦!我想起來了!這位不會就是那位将将回京的侯府大小姐吧!”
“啧啧啧……”
“據說鎮國侯可寶貝這個女兒呢。”
“可不是麼。”
“難怪出手這麼闊綽。”
“你看看你,方才胡亂說什麼呢?”
“我哪裡曉得這鋪子被鎮國侯府買下了啊……”
這一聲聲中,晉舒意低頭,看向仍舊坐着的男子:“方才公子說不想用本名?”
“是啊。”
“可以的,隻是公子需得留下具體的地址,”晉舒意道,“也不可冒用他人之名。”
“呵!笑話,旁的冒用我還差不多!”男子沒等覃紅坐下就兀自拿了筆自己登記。
有好事的早已經湊了上去。
“青石狂客!”有人驚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