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文拿着五十兩走出人群,被男人們狠狠鄙視了:“呸!小白臉!吃軟飯還吃得這麼理直氣壯!”
西宥扭頭罵他們:“一群連女人都比不過的廢物,你們也配活着?回去拿根白绫吊死算了反正活着也是丢人現眼!”
于文失笑,人家罵一句她要還十句,沈姑娘真是一點虧也不肯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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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宥遙遙指着高處的寺廟,對于文說:“如果我内力恢複,我就可以帶你上去,今夜京城燈火不熄,高處的風光甚美,你該見上一見的,可惜我爹不肯解開我的内力。”
青山寺有一處觀景台角度甚佳,她和李擇言曾分析過,從那裡往下丢巨石或者火石,如果力氣把握恰當,他們能掌控半座京城,可謂是兵家必争之地,他們至今仍不明白為何這麼完美的地方要建一座不染殺戮的寺廟。
可惜啊可惜。
“以後會有機會的。”于文安慰道。
西宥收回目光,視線瞥到巷子裡一晃而過的人,忽然一怔,“我剛剛好像看到元山了。”
于文眯起眼,拉住要往那走的西宥,對着她搖頭,“不要過去,危險。”
“可元山好像受傷了。”
于文仍然搖頭,一貫含笑的唇在此時緊抿着,無端讓人起了怯意。
不該忤逆他的。
西宥蹙起眉頭,擡頭去看山頂,現在這個時間祈福也該結束了,大部隊應該在往下趕,她可以把于文送到李擇言手上再返回來找元山。
于文似是看出她想尋元山的念頭,無奈歎氣道:“你不是說要保護我嗎?為何放心把我交給别人?”
“擇言不是别人,世子文,我帶你去找擇言,他會将你安全送回太子府。”
這當口他并不放心她孤身一人前去尋人,哪怕她确實是當世之才。
于文妥協:“我同你一起去吧,你會保護好我的對嗎?”
西宥一愣,随即勾唇應下:“對。”
兩人循着元山消失的方位走去,就在兩人對着十字路口一籌莫展時,元山的身影再次出現。
西宥笑着拔劍,說出了于文每句都聽過但從未如此組合過的話:“太好了,前方有詐!我們快追!”
很明顯這人是在釣魚,至于他釣的是于文還是西宥?這不好說。
他們來到一條巷子,裡頭深不見底,外頭燈火搖曳,唯獨這個巷子漆黑一片,詭異至極。
“我的後背絕對安全。”西宥扭頭對于文說。
待在她身後吧,看她如何殺出一條血路。
有箭矢的破風聲自巷子傳出,西宥持劍将箭劈至牆角,轉身拉住于文的手,帶着他從光明沖進黑暗。
隻有投身黑暗,才能引出虎視眈眈的豺狼。
果然,巷子裡藏着數十名黑衣人,他們黑壓壓站成一排,唯有眼睛在黑暗中閃爍,像貓。
西宥最不怕的就是貓。
黑衣人齊齊抽出腰間軟劍,西宥挑眉,這是來報複的?
“殺了她,活捉長平狗。”
為首的人開口,大戰一觸即發。
“跟緊我。”西宥說完,持劍沖上前。
噴濺的血液點亮這個黑夜,西宥嫌棄地擦去臉上的血,揮劍的動作未曾停歇。
那一夜,黑衣人好似見到了百萬雄師,卻又分明隻看得見她一人。
有人自身後靠近,西宥耳朵一動,空閑的手迅速撩起裙擺,探手去摸腿間的折扇。
“唰!”
折扇被展開,露出亮芒,她把折扇往身後丢,折扇猶如一把開了刃的劍,劃過那人的脖子,輾轉一圈後回到了西宥手中。
她還頗有閑情逸緻去問于文的看法:“如何?我這手扇子舞得?”
于文卻沒放輕松,“你敵不過人海戰術的。”
這巷子兩邊的院子裡都是人,那呼吸聲大到他想忽視也忽視不了,也就她内力被封了五感不明顯才能如此樂觀。
“你不信我?”她一手攬住于文的腰,頭也不回往身後刺去,那試圖靠近的人瞬間沒了呼吸。
“我從來不打沒準備的仗。”
剛剛的近距離接觸讓他的衣服染上了血迹,他這才發現她的白裙不知何時已經成了紅裙,血液如同雨幕自她裙擺降下,黑暗中她的眼睛明亮無比,像一頭蟄伏的野獸,耐心地注視着身前的獵物。
于文承認,南部從未出過這樣的女子。
她一手折扇一手長劍,配合得極好,不知她的折扇是如何打造的,哪怕它飛出去再遠,轉了一周之後總會回到她手中。
“你知道嗎?”西宥擡腿踢掉對方的軟劍,那人虎口瞬麻,她笑着揮劍:“這裡位置特别好,大火從這裡燒起,若不及時撲滅,能順着風勢一直燒到皇宮。”
于文不明白她說這話的用意,她要放火嗎?可她連引燃一場火該有的火油都沒有。
“今天是個好日子,我要請你看一場煙火大會。”
于文還未反應過來,他就感覺腰上多了一隻手,那手纖細得很,卻一下子托住了他,下一秒,他竟雙腳騰空,他無比震驚,撇頭去看身旁的人。
她到底還是謙虛了。
她明明不需要内力也能飛檐走壁,卻每天一副“這牆頭太高了我爬上來好累”的模樣欺騙他。
“咻”
煙花升空,點亮這一片夜空。
黑衣人大罵一句:“糟了!”紛紛逃竄。
然而他們等了半天也沒見有什麼反應,短暫的靜默叫醒了黑衣人心中“來都來了”的遠古基因,他們見仍無事發生,不由起了别的心思。
對方就兩個人,其中一個還是殘廢,勝算在我!!!
沖啊兄弟們!活捉長平狗!
就如西宥說的,拿下京城隻是一瞬間的事情,更别提隻拿下這一條巷子了。
黑衣人傾巢而出,目标直指樓頂的西宥和于文。
西宥笑嘻嘻地指了指側右方山的方向,他們不由順着她指的方向看過去,瞬間瞳孔地震。
隻見鋪天蓋地的火石在空中飛旋,瞧這架勢,是要他們的命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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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情況?”
陳臻前來詢問情況,李擇言比劃了一下大緻方位,回答他:“估計是在西二街遇到麻煩了,她可真會挑時間,知道我最近在這演練,專門占我便宜。”
“不會砸到她吧?”
李擇言擺手,“她老鼠成精的你還不知道嗎?遇到危險肯定早早就躲起來了,現在麻煩的是我們,公然放火,又要免不了受罰了。”
“無礙,安鑫已經帶人下山救火了,如果有人問罪,隻管推到越人頭上,近來我在府中抓了不少刺客,一直留着沒殺,就為了給我們背鍋。”
李擇言比了個大拇指,“有你這配合,我們何愁拿不下越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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慘叫聲充斥整片夜空,在一片火光中,少女執劍向他走來,她臉上的兔子面具早就掉在了不知哪個角落,她的臉因着火光的跳動而忽明忽暗,像一個人戴了一副假面,而這兩個面具她都毫無保留展示給了他。
今夜的她無需使用那蹩腳的媚術,隻要她對他說出一直以來藏在她心底的訴求,無論什麼,他都會應下的。
無論什麼。
于文在心裡輕聲重複着。
“長平文。”她開口了,聲音一如既往的清脆、動聽、富有活力,她伸出手,那柄沾滿血迹的劍橫在他們之間,他擡眼回望她,在她眼中看見漫天的火勢,大火點亮她的雙眸,她美得不可方物。
“你該誇我了。”她話語嬌縱,尾音上揚,一副洋洋自得的傲嬌模樣。
那一刻,于文好似聽見什麼倒塌的聲音。這場大火終究還是燒到了他身上,他的心在那一瞬有如萬馬奔騰而過,這怪異的心跳頻率成功讓他呼吸變重。
他再次望向她的眼,這一次他隻看見了白衣染血的他自己,再無其他。
于文苦澀地看向自己的手。
傻姑娘,這可不是讨要誇贊的好時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