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元山在,”于文低頭削着蘋果,“沈将軍罰你了麼?”
“罰了。”西宥委屈地扁起嘴,于文削蘋果的動作頓住,擡眼去看面前嬌小的少女,試圖從她身上看出什麼傷來。
“他讓我把衣服洗幹淨,洗不幹淨不準出去。”
“……哦。”
于文冷淡應付完,又垂下眼繼續削蘋果。
這算什麼懲罰?他少時犯了錯那可都是軍法處置的,他還以為沈将軍對西宥上了軍法,這才讓她這般委屈。
……洗衣服,哈。
沈姑娘是個嬌氣包呢。
于文在心裡作出這一判斷,把削好的蘋果遞給她,“還吃麼?”
西宥擺手,“不吃了,我有點撐。”
于文注意到她随手丢在地上的折扇,想起那一晚她的身手,眸光微動。
她可真是一個被埋沒的大将軍。
“這扇子為何能一直不脫手?”
西宥啃着蘋果,聞言瞥了眼折扇,“這個啊……”
元山上前提醒道:“世子,你該起來了。”
于文去看西宥,頭一回如此恨自己的身子,他斂眸,沉默着站起來,對西宥道:“抱歉,我不能久蹲。”
這句話說出,他心中好像被硬生生撕出一個血淋淋的傷口,難堪極了。
西宥眨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他。
于文狼狽地撇過臉,好奇怪,明明之前從來不在意這些的,為什麼今天卻難過得要死了一樣?
西宥丢開扇子,張嘴咬住蘋果,蹭的一下站起來,擡腿就往牆頭跑。
她扒住牆頭,整個人挂在牆上,她拿下嘴裡的蘋果,朝外頭喊:“拿箭和靶子來。”
侍衛的動作很快,沒一會就把東西拿來了,西宥讓他們把靶子立起來,自己三下五除二把蘋果吞進腹中,拍着手跟于文說:“世子文,其實我不能射箭。”
她拉開弦,動作十分标準,瞧她這站位,于文估摸着這一箭能正中靶心。
箭離弦,直直射向靶心,卻在靠近靶子的那一瞬間詭異般偏離了軌道。
“嗯?!”元山眼睛都要瞪凸了,他不可置信地看看西宥,又看看那撞向石牆而後落地的箭矢。
西宥無辜聳肩,轉身拿過三支箭架在弓上,這三支箭又是毫無預兆地與靶子擦肩而過。
元山跟見了鬼一樣看着西宥,忍不住走過去說:“你重新來一遍,我指導你。”
西宥“嘿”的一聲挑眉,“你指導我?”
她又抽出一支箭,“你知道射箭大師傅鶴為什麼隐退嗎?”
傅鶴是整片大陸最負盛名的射箭大師,他曾一連射出數百支箭,箭箭皆命中靶心,而那隻靶至始至終隻有一個圓圓的小孔。
數年前他突然宣布自此退隐江湖,再不自稱大師,讓好多人摸不着頭腦。
西宥對着元山射出一箭,元山抽劍欲防,那箭卻當着他的面轉了個彎,他瞪大雙眼,這他爹的是人間奇迹!
“因為他遇見了我。”西宥放下弓,笑着看向于文,“你想知道他是怎麼罵我的嗎?”
很奇怪,心上的傷口好像被她用雙手給合了起來。
沈姑娘是怎麼看出來的?
于文輕輕搖頭,心裡已起了驚濤駭浪。
“我讓他拜我為師,他一氣之下就宣布隐退了。”
西宥笑着說完,把弓往地上一丢,走去撿起折扇。
元山不信邪,自個撿起弓開始研究起來。
西宥招呼着于文落座,好笑地指着元山說:“他傻傻的。”
于文去看元山,他一整個懷疑人生的狀态,确實是挺傻的,他忍俊不禁,點頭贊許她的話。
*
将軍府的人不多,沈遠揚在戰火紛飛的年代與方婵相知相守,後院從始至終隻有方婵一人。
也因此,他們齊齊落座時于文感到了難得的尴尬。
誰家家宴隻有四個人啊?
像是看出于文的尴尬,沈遠揚笑着解釋:“其他人都死了,人确實是少了點,世侄莫要緊張,權當這是自己家。”
于文:“……”他說的好坦蕩。
西宥上半身抵着飯桌,很是乖巧,她偏頭去看元山,問:“你要不要坐下來一起吃?”
元山搖頭。
她又去問于文:“你要不要他坐下來陪你吃?”
于文丢給她一個一言難盡的眼神,她立刻心領神會,直起身子對沈遠揚和方婵說:“爹娘,站起來!我們今晚站着吃。”
于文心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