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獵落下帷幕,羽衛打了一夜的獵,在讨論要把獵物給哪位幸運兒時,于文随手一指,探花郎便成了最大的赢家。
宣布名次時,賀執墨似有所感,遠遠瞧了眼于文,于文察覺到視線,循着方向看過去,隻看見懶散地站在人群中打哈欠的少女。
于文便紅着耳尖不敢再看了。
西宥抱手站着,對賀執墨道:“探花郎這是又乘了誰的東風?他運氣竟這般好,叫我好生嫉妒。”
賀執墨淡淡搖頭,“歲歲都不知曉,我又從何知曉呢?”
說完,他的目光緩緩落到陳臻身上。
真正運氣好的人其實是這位太子殿下才對,他心道。太子殿下身邊可彙聚了大虞朝最頂尖的刀,如今更是來了一位重量級謀士,實力隻怕更上一層樓。
賀執墨收回視線,餘光瞥見西宥的脖子,心裡直歎。
“歲歲,一會你同我回趟侯府吧,我那裡有上好的瘡藥,你脖子上的傷可不能馬虎。”
西宥眨眼,嘿嘿笑道:“賀大哥可以直接把藥送到将軍府嗎?”
賀執墨不解。
“我找逸林有事。”
“好吧,我會譴人把藥送過去的。”
大部隊往京城走,西宥騎着馬混在人堆裡,周安鑫靠近她,低聲道:“賀侯爺昨夜行兇,被我看到了。”
西宥擰眉,不着痕迹勒馬落後一步,脫離大部隊,她嘴唇微動:“誰死了?”
周安鑫搖頭,“沒看清,怕被發現,我是在縫裡偷着看的。”
西宥低頭沉思了會,擡頭道:“今晚我去你家,明天我再出發去找谷先生。”
周安鑫愣住,“怎麼了?”
西宥搖頭,“沒事,你隻管睡覺,其他的無需在意。”
西宥駕馬去找李擇言,他奉帝王的命令,這一路都在護送于文的馬車,見西宥過來,他擡手招來伍副将頂上,自己來到一邊同她并肩。
“安鑫同你說了嗎?”她問。
李擇言颔首,“說了,我暗地裡排查過,并沒有少人。”
“謹慎點好,我今晚去安鑫家住一晚,他膽子是真大,什麼都敢看……算了,不提了,你給我來包蒙汗藥。”
李擇言無語,“非要吃藥嗎?”
“嗯,是不是熟睡很容易看出來,我擔心壞事,還是吃了好,阿臻又不是沒吃過,他都沒異議,你還替安鑫抱怨上了。”
“行吧。”李擇言伸手去碰她脖子上的傷,皺眉道:“昨天你上哪去了?脖子有傷也不第一時間上藥,當心留疤。”
“我去取藥了,”西宥并不隐瞞,“軍中有善種草藥的人才嗎?你給我調一個來。”
“成天就知道挖我的兵,”李擇言翻了個白眼。
西宥揚唇笑了,笑聲爽朗,頗有秋日飒爽之氣,“我又不是不還你。”
“我說不給了麼?”
李擇言輕夾馬肚,去到伍副官旁邊同他低聲吩咐着什麼,這時于文挑開了簾子,道:“李将軍。”
李擇言詫異挑眉,揮退伍副将,問:“世子可是有什麼吩咐?”
于文仍舊是那副溫和面孔,像一個從不出錯的人偶,他素白修長的手伸過那方天地,遞來一個綠色瓷瓶,聲音就同這瓷器一般溫潤如玉:“望李将軍能幫我把這藥轉交給沈姑娘。”
李擇言接過藥瓶,許久無話,于文也不強求他的回應,隻低聲道了句謝便把簾子拉上了。
李擇言登時闆起臉,心裡已然明白了什麼。
誰說世子文從不犯錯的?那雙伸出來的手何嘗不是一個出格的舉動呢?
*
晚飯過後,周安鑫處理完遺留的事務,老老實實喝下那放了蒙汗藥的水,施施然躺下。
他功夫不及西宥,在這方面對她是無比信任,她讓他喝,他絕對不帶絲毫質疑。
雖說她确實是謹慎了點,但總歸她不會害他。
周安鑫家裡的護衛自然不及太子府,夜色下有一人悄然而至。
那藍袍在周安鑫床前停下,他眼睛轉了轉,手中短刀亮出鋒芒,電光火石間,短刀刺向周安鑫身側,竟是出乎他意料地撲了個空。
他身後傳來一聲輕笑,他于是也咧嘴笑了,這笑容在當下情景顯得如此詭異。
下一瞬,有一冰涼如刃的長直條物橫在他的脖子上,那人的聲音比之他而言還要陰涼:“又是你。”
男人笑,眼底有濃厚的瘋狂在醞釀,“你認出我了。”
西宥的手扣住他的肩,直把他往床上摁,他的脖子撞上扇骨,竟撞出鮮血撞出森森白骨。
“不管你是誰,這些人你都動不得。”
西宥說完,拿起他掉落的短刀,毫不猶豫刺下去。
滾燙的血四濺,西宥面無表情收起折扇,細心地擦拭着上面的血迹。
*
西宥打馬離去,餘下的兄弟幾人聚在陳臻書房,周安鑫抱怨西宥殺人的手段太殘忍了,他連續洗了好幾次,始終覺得臉上那些血迹沒洗幹淨。
王逸林倒是很在意那個不明覺厲的刺客的身份,“柚子下手從未出錯,那人必定死得透透的,為何他會死而複生?”
安厚存打了個冷戰,搓着手在書房裡走來走去,他平日裡最愛看書,不論正史野史、傳記還是小說,因此王逸林說完之後,他一下就想起了一本小說裡曾記載的故事。
“許多年前,南部曾出現過一個怪物,它沒有自己的軀體,以占用别人的身體為生,你們說這怪物會不會是真實存在的?”
陳臻擰眉,“你的意思是那個怪物曾經想取代我和安鑫?為什麼?”
王逸林輕輕搖頭,“安鑫會被盯上估計是因為他那晚被發現了,至于阿臻?”他看向陳臻,“遇刺之前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
陳臻思索片刻,回道:“柚子是在窗戶發現那個怪物的,她一向謹慎,當晚就留了下來。”
李擇言托着下巴幫忙回憶:“在這之前我們幾個一起去酒樓吃了頓飯。”
陳臻的臉色突然變得很難看,周安鑫拍他的肩膀,問:“你怎麼了?想到什麼了臉這麼臭?”
其他人看過來,陳臻抿唇,眉頭緊鎖,“沒,我隻是忽然想起世子文也曾遇刺,不知道這二者有沒有關聯。”
王逸林擡手招呼安厚存,“那本書你還留着嗎?拿來我看看。”随後他扭頭瞧陳臻,一語中的:“若說你們三個有什麼共同點,那就隻能是柚子了。”
安厚存撓頭,“我不知道還能不能找到,要不你跟我去找找看?”
王逸林和安厚存風風火火離開,周安鑫在書房轉悠,安厚存剛剛說的那番話讓他特别沒有安全感,他想和李擇言一起睡,李擇言賞了他一個白眼。
周安鑫撇嘴,手撐在桌子上,視線被書堆裡露出一角的東西吸引,他挑眉,着手撇開上頭蓋着的書,兩根手指捏着草紙問:“這是什麼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