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女之間有一道屏風隔着,西宥尋了個位置坐下,旁邊的人立刻站了起來,活像在躲瘟疫。
西宥撐着下巴看她,她并不惱,反倒興緻頗高,“你和你兄長一點都不像。”
這似乎戳到了對方的痛處,她怒視西宥,“你還有臉提他?”
西宥嗤笑道:“該是他沒臉見我吧?”
王念依氣得說不出話來,她三哥不過就是口無遮攔了些,這沈家惡霸居然向太子殿下告狀!那日三哥嚎得撕心裂肺,可憐她隻不過是一介女流,不然她非得為三哥讨個說法不可!
沒錯,這人正是王主簿的小女兒,她在家中排行第七,與那被閹的王家三少爺是一母同胞的兄妹。
兄長被送進宮後她娘整日以淚洗面,沒了兄長為她撐腰她在家中的日子也不好過,這一來二去的她便怨上了西宥。
“你除了給男人吹枕頭風還會做什麼?沒了太子殿下你什麼都不是!”
王念依這話一出衆人的臉色都變了,西宥也不例外。
蘇輕娥走過來,“王小姐可要慎言,這可不是上下嘴唇一碰就能說出口的。”她看向西宥,發現西宥已經站了起來,她連忙道:“沈姑娘莫要沖動…”
西宥來到王念依面前,她冷着一張臉,不說話的樣子很是吓人,王念依害怕得直往後退。
西宥伸手,王念依吓得閉上了眼睛尖叫,她以為西宥要打她。
出乎意料地,衣領被一隻手拽着,那隻手的主人正垂着眼看她,像在打量一隻螞蟻,西宥的手稍一用力,她的身體就不受控制往前傾,這個樣子狼狽極了。
姑娘們紛紛站起來,想上去把人拉開卻又畏手畏腳。
“若你是男的,你撐不到這一刻。”西宥說,“你可以侮辱我,我的确不會對你做什麼。”
西宥抓起王念依的手扇向她的臉,動作既快又狠,眨眼間王念依的臉就腫了起來。她松開手,王念依猶如失去骨架的人跌倒在地上,她伸手去碰高腫的臉,竟摸到一嘴的血。
“這是替殿下打的,管好你的嘴,不然下次爛的就不是嘴了。”
西宥冷聲說完,擡步越過她,迎着衆人或懼或打量的目光,她獨自走向茫茫大雪。
西宥大步走出别莊,接過下人遞來的劍與馬鞭,她沉着臉跨上馬。
“沈姑娘。”有人喚她。
西宥别過臉,瞧見于文立于雪中,她輕扯嘴角,“世子文。”
“姑娘要去何方?可需在下作陪?”
他跨過門檻,一步步朝她走來。
她現下心情不佳,便沒了往日的活潑勁,“我沒備馬車。”
于文抿唇,望着馬上的紅衣少女,他心神流轉,竟是想起那日豔陽高照,少女白衣似錦揚鞭而過問他可會騎馬。
他沉了聲,道:“姑娘甚至沒問我願不願騎馬。”
為何如今變了光景?是從什麼時候起有了改變的呢?
西宥愣住,而後竟是笑了,她擡手招來下人,讓他去把李擇言的馬牽過來。
李擇言的紅棕烈馬被帶了過來,西宥準備把自己的馬讓給于文,這才剛下來,擡頭就看見于文跨坐在了馬上,馬并不習慣他的接觸,鼻孔呼呼出氣,卻是沒把人甩下。
西宥看着于文,覺得他好像哪裡變了。
好像一把被拔出的古刀,他正一點點尋回從前金戈鐵馬的感覺。
*
冬日裡晝長夜短,西宥駕着馬狂奔,煩躁的心情總算随風消散,此時夜幕低垂,兩人騎馬往回走。
西宥遙望遠方,想起了那夜與于文共同放飛的孔明燈。
“世子文,你當時寫了什麼?”她問。
于文還未回答,耳邊忽然傳來一陣破風聲。
西宥持劍劈落箭矢,她反應很快,問:“元山又去哪了?”
元山向來寸步不離于文,但隻要他消失那必然說明有大事發生。
上回他不在是越人進犯,這回呢?
于文目光如炬盯向遠方,聲音仍舊溫和,“他有點事,姑娘我們快些回别莊吧。”
雖說他知道沈姑娘斷不可能聽他的話,但萬一呢?
于文沒想到的是,這萬一還真來了——“好。”
于文側目,對上西宥溫順的眉眼,他心中掀起巨浪,疑惑頃刻間填滿了他。
到底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變了光景?
臨近别莊,冒出來的人就越多,西宥看了眼燈火通明的别莊,果斷勒馬,“世子文,我們不能回去。”
“别莊有護衛。”于文隻想保證西宥的安全。
“不行!”
西宥翻身下馬,她看了眼圍了一圈又一圈的黑衣人,手不疾不徐撫着白馬的背,她抽劍,對白馬道:“去找個地方躲起來。”
白馬暴起狂奔,它突破人群往黑夜跑去。
那是父親送她的及笄禮。
黑衣人自腰間拔出軟劍,上百雙如古井無波的眼睛盯着西宥和于文,西宥嗅到決絕的意味,那是一種不死不休的狠戾,是她曾經的模樣。
她深吸了口氣,對于文道:“躲在我身後。”
于文說不清是什麼變了,但他很明顯感覺到西宥和以前不一樣了。
到底是什麼變了?
大戰再一次拉開,血濺在西宥身上,她的紅裙更加妖冶,這一次她再也不用擔心衣裙被毀。
于文鼻間萦繞着揮散不去的鐵鏽味,耳邊充斥着刀劍相對發出的铮鳴聲,西宥紅衣長劍的身影完完全全侵占他的視線。
為什麼,這樣的女子隻在北部有呢?
雖西宥劍法了得,面對這碾壓的人數壓制她也隻能被逼得節節敗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