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裡翻江倒海,喻昭蘇手腕與額頭繞着水管相抵,覺不出燙抑或涼。
阮文竹冷不丁摸額頭試體溫,彼此的溫度差得有如2-0前後的觀衆席,她才頓悟。
難怪今兒的洗手間跟局部倒春寒似的。
喻昭蘇長到如今,從沒既胃疼又發燒過。
此刻,手腳仿佛化了啞鈴,墜得她直朝地上滑。
“我……”
她想說等複盤結束,恐怕要去醫院一趟了。
才将飄出話頭,喻昭蘇即被牽着胳膊,貼上一片挺拔的背,被動掙脫了料峭的倒春寒。
而耳邊盈着一連串的“經理”。
一腔不解中,喻昭蘇勉強攢足一簇聲氣。
“為什麼喊經理?”
“……感覺症狀挺嚴重,不是吃藥能解決的,”阮文竹說一半意識到選錯了語音包,趕緊切換,“我們去醫院。”
喻昭蘇默默欣慰。
不謀而合。
隻不過,她的計劃是将來時,阮文竹令行禁止,實打實的行動派。
緩過暈勁後,喻昭蘇發現她已經坐在了疾馳的車裡——LuffyX母親把着方向盤;4115妹妹占了副駕探着腦袋指路;阮文竹扶着她的肩膀,防止俱樂部最金貴的選手磕着碰着。
以及車窗外,朝晨的明媚褪淨了,灰敗鋪遍了天際,似在與DTG慘烈的戰績遙相呼應。
喻昭蘇掙出胳膊。
“哎……”
“你這病來勢洶洶,拖不得。”阮文竹仿佛猜到她要說什麼,飛快打斷施法,“複盤是緊要,但程度排在你身體之後。”
教練還交代,Esperanto實在想參與的話,撥視頻就行,不是非得人到場。
阮文竹不打算轉達,怕選手腦子一熱要求視頻——況且,懷裡的Esper還一直燒着。
“那……經理呢?”
喻昭蘇喟歎般長呼一口氣,揪了個阮文竹預想外的切入點,“你急匆匆找……”
可他怎麼沒在?
因為喻青虹夫妻走了嗎?
“家長們都還沒離開,經理得招待。”
阮文竹邊說邊手動測體溫,沒降,和方才一般燙。
“你感覺如何,有沒有好一點——現在去的是41家人住的那間醫院,Luffy媽媽有緊急工作,能順路将我們捎過去。”
——而你被發配去醫院跑腿兒,長袖善舞的經理樂得清閑。
話隻在意識裡流連了片刻,喻昭蘇眨眨酸澀的眼睛,應了她的關切。
“沒剛才暈,但還是想吐。”
“馬上到醫院了,”阮文竹稍稍側身,讓她枕得舒服些,“會沒事的。”
喻昭蘇摸索着握上她的手,捎來一陣灼熱。
“嗯。”
雖然LuffyX媽媽聲稱有工作,但到醫院門口,她還是下車随着一起去了。
阮文竹說過急診不容易排,喻昭蘇悄悄建設着等遊樂園熱門項目的心理。不過,她們也沒等特别久,病号隻迷瞪了片刻,就見到了醫生。
喻昭蘇苦中作樂:
比賽不幸瞧病幸。
*
得出診斷結果後,阮文竹第一時間告知了經理。
“食物中毒以及熱感冒,需要打針……大概三五針。”
“Esper覺得是昨兒送叔叔阿姨走時,吃的那頓貴價飯導緻的……”
等她挂了電話,喻昭蘇第一時間擡頭。
“怎麼說那麼長時間?經理有什麼指示?”
“啊?沒有呀!”阮文竹愣了愣,“隻說聽醫生安排,要是一直不退燒,就讓你住院。”
喻昭蘇:“……”
不知道該銳評經理不朝好裡盼,還是誇他考慮周到——4115家人就在樓上,妹妹也不時來照顧,打算住院的話,還能有人唠嗑。
“然後在給我安排事兒,”阮文竹捋着碎發,歎出一口社畜風味的氣,“領隊專屬任務。”
喻昭蘇虛虛抱拳。
“阮副經理!”
“哎——”
阮文竹聯想到一份工資三重KPI的日常,應得百感交集。
“護士說等會兒來打下一針,那我先跟妹妹上去一趟。”
不知不覺,華燈初上了。
病号和陪護都還沒吃飯,朝那兒一坐,肚子簡直叫成了一支小樂隊。4115妹妹自告奮勇,說樓上病房堆了一櫃子吃的,她可以去取。
阮文竹不放心,決定和小姑娘一起,她還想着順帶找條毯子,給隻穿了薄隊服的喻昭蘇裹一裹。
方才打過一針,惡心逐漸消隐,喻昭蘇精神了不少。
“嗯,我在這能行,無需你多費心。”
阮文竹朝前走着,邊示意她向左側瞧。
“Hi!”
喻昭蘇照做,猝不及防撞入LuffyX媽媽的眼睛裡。
“阿姨照……顧你,”阮文竹的聲音斷斷續續飄來,“事兒……可以找她。”
喻昭蘇默然。
不是聲稱有緊急工作,為什麼仍在醫院耗着?
對視的瞬間,LuffyX媽媽就明了她所想,淺笑着掏出手機,戳開了翻譯器。
“一項重要的工作,但是,不需要我一定去。它們能解決,我已經指揮了。我不希望在比賽地,僅僅。”
高熱版頭腦艱難啟動,緩慢執行了中譯中過程。
喻昭蘇忽地記起第一把的LuffyX,為了向父母秀操作,每波團都争當前排。
阿姨說一半留一半,她隻能配合着追問。
“Why?”
“你們經理,隻适合去找他談合作。他找你,話可以說一整日,而且沒有結束。”LuffyX媽媽趕蚊子似的一揮手,“聽得人耳朵裡面長樹。”
喻昭蘇笑笑,沒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