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蘊是聽見了宋明珠那聲哀嚎才來敲門的,問了一句後就斜靠在門前的柱子上,并沒有立即進門的打算。
他噙着笑回憶昨夜宋明珠的每一字每一言,猜測那個醉酒的小姑娘在聽見自己聲音後會不會将自己埋起來。
而門内的宋明珠也确如謝蘊所想,聽見聲音後就快步沖回床上,将梅花剛疊好不久的被子抖落開,也不管能蓋住自己多少,身子一歪,先把腦袋蒙進去再說。
正低頭整理的梅花被宋明珠這哐哐哐的大動靜整得有些懵,走到床邊戳了戳她裝鴕鳥的被子包,“小姐,你這是幹嘛呢?謝二少爺還在門外呢,不開門嗎?”
“别開别開。”宋明珠的腦袋從被子裡撲騰出來,警告了一句後又撲騰回去,“我先冷靜冷靜。”
梅花從宋明珠撲騰出來的那一瞬中,瞥見了自家小姐紅撲撲的臉,也明白了她這是在逃避些什麼。
梅花玩笑地說了句,“小姐,逃得了一時,逃不了一世啊。”
說完,便轉身幹自己的活去了,兩位主子玩鬧,她才不會去當電燈泡。
梅花的話宋明珠隔着被子也聽得清清楚楚,暗自嘟囔,“躲得了一時算一時。”
門外的謝蘊默默盤算着時間,見過了一炷香還沒來開門,終是按捺不住,再度擡手敲門,“梅花,跟你家小姐說一聲,被褥裡悶,小心憋着氣,我不提昨日的事,是來送你們回定北侯府的。”
坐在床下欣賞仍舊在床上裝鴕鳥的自家小姐的梅花,聽見聲音後走在門邊應了聲,又走回“鴕鳥”旁邊重複了一遍謝蘊的話,也跟着又勸了一句,“出來吧小姐,被子裡确實悶,我都看見您的汗了。”
“哇。”宋明珠猛地掀開被子,呼哈呼哈地用力呼吸,面頰上冒出了大大小小的汗珠,在她直起身子後一路流至脖頸。
梅花吓了一跳,她看到有汗,可沒想到有這麼多,不由得慌亂起來,“小姐,您出這麼多汗怎的不早些出來,您這樣怎麼能見人,萬一傷風了可怎麼好。您等等,我去打水伺候您沐浴。”
宋明珠沒說話,隻覺得悶得有些過了,眼前都是一閃一閃的星星。
她一點點地躺回床上,有氣無力地與梅花交待,“那就沐浴一下吧,正好昨夜因着宿醉沒能沐浴,我原本也打算回了家就沐浴的。你先告訴謝蘊一聲,讓他再回房等我會兒。”
“知道了,小姐。”
一個半時辰後,一輛從外觀上什麼都看不出的馬車晃晃悠悠地從林府别莊往京城内的方向駛去。
車裡坐的正是宋明珠和謝蘊,至于梅花則在上車後就十分有眼色地坐到了駕車的謝家侍衛旁邊。
見到謝蘊,宋明珠因着昨夜醉酒做了不少荒唐事的尴尬勁又密密麻麻地泛了上來,自上車後就沒開過一次口,隻垂着腦袋蹂躏手裡的帕子。
坐在她旁邊的謝蘊眼見着血色順着她脖子漸漸彌漫至臉頰,怕她再這樣下去回頭見了自己就得躲,隻能開口,“以後,不許再喝那麼多了,小酌可以,但隻能喝一杯。”
宋明珠聞言身子一僵,腦袋不自覺地埋得更低了,聲音小得像是蚊子哼哼,“你不是說不提昨晚的事嗎?”
“嗯?”
“嗯嗯。”
以後肯定不會再多喝了,還好這次是謝蘊,反正大家都這麼熟了,丢人就丢人吧,但昨夜她若是對着林霏說那些話,做那些事,今早起來她就得找塊豆腐自盡。
實在是太羞恥了哇!
宋明珠在心裡暗暗發誓:以後她再喝得不省人事,她就是狗!
謝蘊看着那個耷拉着的腦袋,也不知該怎麼勸,不過她知道以後不能多喝也可以了,畢竟宋明珠昨夜的樣子……
他的視線掃過宋明珠露出的一點點臉頰,腦海裡浮現出的卻是那雙濕漉漉的眼睛,和她委委屈屈和自己告狀的小表情。
“咳。”
宋明珠忽然聽見身邊的人咳了一聲,然後挪到窗邊打簾看風景去了。
雖然不知道謝蘊為什麼忽然換了地方,但見他沒再說昨夜的事宋明珠還是松了口氣,随着時間的推移整個人自然了不少。
臨下車時,宋明珠被腦袋上的一隻手止住了動作。
“嗯?”
她回頭看向那隻手的主人,眼神裡是明晃晃的疑惑。
謝蘊扒拉着她的腦袋将人拉回來,困在車裡鄭重其事地說道:“以後,身邊沒有你家裡人或者沒有我的時候絕不允許碰酒,即使你的丫鬟在也不行,記住了嗎?”
宋明珠雖不明白原本隻是不能多喝的建議怎麼就忽然變成了不許碰酒的禁令,但對她這個已經因為酒丢過一次臉的人來說并沒有什麼區别,反正她一點也不想再丢臉一次。
于是,她點點頭,坦然接受,“好哦。”
兩個字,直接讓謝蘊幻視昨夜乖得不可思議的宋明珠,他立刻撤回手,将腦袋轉到一邊,神色不自然地應下,擺手讓宋明珠下車回家。
第一次夜不歸宿,宋明珠心裡也有些忐忑,走進正院後腳步聲都不自覺得放輕。
然而屋裡的宋朗是個實打實的高手,再輕的腳步也瞞不過他。
“珠珠,回來了?”
渾厚的嗓音從屋内傳來,不分喜怒的語氣讓宋明珠被吓得身子一顫,抖着手推門而入。
“阿爹,阿娘,哥哥。這次醉酒夜不歸宿,是明珠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