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明珠無奈,心裡蓄起的哀傷被打斷,飄飄蕩蕩地散去,她接着道:“唐惜真的很聰明,僅憑這一句話,她就猜到一定是要等某個人來,之後當着某個人的面将她殺掉。那就有兩種可能,當着某個極度在乎她的人的面将她殺掉,而後亂人道心,那這個人隻能是唐嬷嬷。”
“所以她就問了一句,是不是要用她來威脅唐嬷嬷。許是知曉自己那句話說多了,這次身後那人壓根沒搭理唐惜,但因為兩人靠得特别近,所以唐惜也能很清晰地感覺到身後之人無任何異常,那就不是跟唐嬷嬷有關。”
謝蘊也跟着點頭,“若是要威脅唐嬷嬷,那就完全沒必要将唐惜引到銀月湖,除非是要唐嬷嬷誤會人是你找來的,然後讓唐嬷嬷跟你産生嫌隙。可這完全沒必要,你又不是宮裡人,讓一個已經退下來的深宮老嬷與你産生嫌隙又能怎樣。再說能在宮裡待那麼久的都是人精,不會這般輕易就被人蒙蔽。”
“是的,我猜唐惜也想到了這一層。”宋明珠說道:“所以明白幕後之人就是要将她的死安在我頭上。既如此,那等人也是為了完成或者加深這一目的,說明等會兒要來的人一定與我有仇,在看到她屍體上握着的字條和镯子時才會不遺餘力地拼了命踩我。”
“唐惜對京中的八卦了解不多,她能猜到的人,隻能是宋震,或者宋雲志。唐惜脖子上的血還在一點點地往外滲,顧不上猶豫,她直接開口問身後的人,你是不是在等宋震。”
“對當時的唐惜來說,萬幸的是随着宋震這個名字從她嘴裡說出來,身後之人的情緒确實出現了極微小的波動。唐惜話少,她最喜歡的就是坐在一邊看着别人,或者說觀察别人。所以她對人的情緒感知能力極強,第一時間就接收到了那一絲絲波動,确認了自己的猜想。”
宋明珠緩緩低下頭,“那麼,剩下的就是,怎麼破局。身後之人殺她輕而易舉,她求生的可能性為零,那她能做的破局之法,就是将我從這裡面摘出來。”
聽到這裡,謝蘊似乎察覺到後續的發展,忍不住拉過宋明珠的手暗暗安撫,“所以唐小姐不會是……”
宋明珠另隻手拍拍他的手背,本意是想表示自己還好,但逐漸哽咽起來的聲線還是将她的内心暴露無遺,“她在聽見越來越近的腳步聲後,奮力将手中的字條和镯子砸了出去,同時,她仰着脖頸,直接撞上了那鋒利的劍刃。”
“她是,為了我,自殺的!”
話音落下,謝蘊内心巨震,他既驚訝于唐惜臨危不亂冷靜分析的能力,也敬佩唐惜以身破局孤注一擲的勇氣。
他接過宋明珠手中的字條和镯子,食指繞着她的腕子打轉,承諾道:“我會好好安葬唐小姐,你放心。”
宋明珠阖上眸子,安靜調整情緒,她現在沒時間沉溺于悲傷,她還有很多事要做。
謝蘊也看出宋明珠在極力壓抑内心的哀痛,裝作什麼都沒瞧見,接着分析昨夜的事,“既然镯子已經被唐小姐砸出去了,那這隻是備用的?”
“不是。”宋明珠搖搖頭,長舒口氣後睜開眼睛,從謝蘊手裡拿過镯子,擡手放在窗子外照進來的陽光中,“那條小路就是因為路鋪的不好所以才人迹罕至,上頭的青磚早不知被多少人撬過偷過,大部分都是潮濕的泥土地,硬度沒那麼強。所以你瞧,這镯子隻被砸出了道裂紋,并未徹底碎掉。”
謝蘊仰頭看去,那道裂紋在陽光的照射下暴露無遺。
這是隻見不得光的镯子。
宋明珠将镯子用字條包好擱在一旁的桌子上,而後轉過身,直視着謝蘊的眼睛,鄭重其事地說道:“謝蘊,我要他死。”
宋明珠雖未直說,但謝蘊心領神會,“如果有我能幫到你的,來找我。”
謝蘊并沒有将這件事情攬下來,甚至沒有主動要求參與進去,因為他知道宋明珠有能力達到她的目的。
他會在她切實需要幫助時替她解決些小麻煩,但不會将她報仇的主導權拿到自己手裡。
宋明珠整理好心情,起身與謝蘊告别,“一夜未歸家,我阿爹阿娘怕是要擔心,我先回府。放心,如果需要幫忙我一定不會跟你客氣。”
謝蘊起身,看着面前面容沉靜的宋明珠,若不是他親身陪了一夜,他壓根發現不了宋明珠平靜面容下所暗藏的風暴。
思及此,謝蘊幽幽開口,“真是不管心裡做了什麼樣的準備,還是每次都會被你驚喜到。”
宋明珠不解,“嗯?”
謝蘊笑笑,擺手道:“沒什麼。”
“叩叩。”
外間忽然傳來敲門聲,梅花瞧了眼宋明珠後湊近問道:“什麼事?”
門外是謝蘊的侍衛,聞言答道:“唐嬷嬷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