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之心裡把林舟全身上下罵了個遍。
監牢陰暗潮濕,唯一的一扇窗戶在牆壁最上方。
孟之靠坐着仰着頭看着太陽一點一點落山,泛起橙紅的日暈。
待感知到溫度漸漸降下來,身後走廊才傳來腳步聲。
翠萍回來了。
孟之看着翠萍被壓着關進了自己對面的那一間房内,轉身時露出滿是血痕的後背,衣服僅僅貼在身上被血浸透,看不出原來的顔色。
“你怎麼還要被關在這裡?”孟之問道。
“我現在還不能走。”翠萍找了個幹淨一點的地方慢慢坐了下來。
估計是慎刑司不讓走。
慎行司的人鎖上門準備直接離開。
孟之叫住他們:“大人,您忘了給我開門了。”
“什麼?”那人回頭看了一眼孟之。
“下一個不是該審我了嗎?”孟之說。
“你也不看看現在是什麼時辰了?”那人看了看窗外的天色,“賢王殿下已經回去休息了,明日再審你。”
那人說完轉身走了,走的時候還跟同伴商量着晚上一起去喝幾杯。
不是說皇上很生氣,要嚴查此事嗎?這些人竟一點都不着急?古代都不加班的嗎?
還有那賢王……
孟之回想起萬壽節時見到的賢王,在溫暖的殿内還披着大氅,膚色很白,仔細想來卻是個虛弱相,這人莫不是個病秧子吧?好吧,明天審也行吧。
孟之歎了口氣,又坐了下來,這時對面傳來翠萍的咳嗽聲。
“你還好嗎?”孟之看着翠萍。
“……”
“他們都問你什麼了?”
“什麼都沒問。”翠萍聲音不大。
“都不問清楚就直接打你?打完了還不讓你走?”孟之語氣有些憤懑。
“我見到他了。”翠萍輕咳一聲,“因為我看見他就跑過去抱住了他。”
“……”
都說行勝于言,翠萍這一行為的确坐實了她跟林舟的關系。
“你為什麼……”
“你是要問我為什麼這樣做嗎?明知這一舉動會給自己帶來什麼後果我确還要去做……”
“當你看到你喜歡的人滿身是血地被綁在那裡,你會如何?你是會心疼還是會想辦法撇清關系?”翠萍語氣平靜,有些虛弱,完全沒有先前那般強勢。
孟之努力代入了一下自己,她實在是想象不出來,出于本能和對自己的了解,孟之覺得自己應該會選擇後者。
她一直是個冷漠的人。
“我看着他手上血肉模糊,帶血的手指甲散落在地上,我不敢想象那得有多疼。”
“林舟是非死不可的,你又何必承認使自己受罪呢?”
孟之還是不能理解翠萍的行為。
“三年前的冬天,因為練舞我的腿一遇到冷氣就疼得要命,可那天下着大雪,我被娘娘們點着去宮裡跳舞,她們指名要我跳《綠腰舞》,看我穿的衣裙厚重便讓我換上輕紗。雖然宮裡點着炭火,可我依然很冷。在跳舞時我的膝蓋跟針紮一樣,一時不慎,我摔倒了。”
“那天下午我被罰跪了一個時辰。回雲韶署的路上,我腿直打顫,真難受啊,我終于堅持不下去了,任由自己摔倒在地。”
在說起自己經曆的時候,翠萍語氣平靜,好像在講述陌生人的故事。
“我是在那個時候遇見林舟的,他當時還是個普通的巡邏侍衛,其他侍衛看見我隻會指責我,讓我起來趕緊回去,怕沖撞了貴人。隻有他扶着我站了起來說要送我回去。在沒人處他就蹲下來要背我。”
“他的背很暖,那是我第一次感覺到溫暖。”翠萍将自己與林舟的過往娓娓道來。
“第一次?你的家人……”
“我是個沒人要的孤兒,她們說我是在冷宮中被發現的……”
孟之沒想到翠萍的身世竟這般坎坷。
“我知道他是看見我的美貌才動的恻隐之心,可是那又怎樣?我有他喜愛的容顔,他能給我想要的溫暖。無非是各取所需罷了?”翠萍說道。
孟之聽了竟覺得翠萍跟自己想象的并不一樣——她好像不隻是簡單的戀愛腦。
“所以,當他注意到你的時候,我很害怕。因為他愛的美貌誰都可以給他,可我想要的溫暖隻有他肯給我。”
“可是你不氣林舟他跟月國公主……”孟之問道。
“我不生氣。”
“因為我知道那件事根本不可能發生。都是那月國女人的污蔑。”
“為什麼?”
接下來的話讓孟之心裡很不是滋味。
“因為林舟他那方面根本就不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