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胤普遍迷信。
這麼說吧,據衙門的摸查,去年算命大師的人數已經超過朝考人數。
師硯芝雖是将命懸在刀劍上的影衛,但在這方面仍免不了随大流。
大師們最著名的一個道理就是關于姻緣的。
姻緣之事,若有緣,哪怕相隔萬裡也能有個好結果。
若無緣,即便拜了天地也要天各一方。
她将喜服換下來,認真疊好。
心裡想着,或許她和陸聿蓮無緣,明日大婚會有無數阻礙,這婚,成不了。
懷着這樣的僥幸,一夜安眠。
次日,随着太陽高升,丞相府辦婚宴的事也插翅傳開。
收到請帖的官員們一晚沒睡,都琢磨着同一個問題。
陸聿蓮到底是如何坐上百官之首的?
和一個有殺人嫌疑的影衛結親,她要臉不要?
想到這裡,前一個問題的答案有了雛形。
也許,她們官運不濟就是因為太要臉了。
外界鬧得沸沸揚揚,丞相府照舊相安無事。
師硯芝睡醒之後,被元意和元芙捉下床,開始淨面梳頭,漱口穿衣。
早膳之後,元意去請醫師。
師硯芝看到醫師的瞬間,頭皮一麻。
原來醫師不但是認識的人,她還與之有仇。
此事說來話長。
當年她剛入長公主府,因為年紀小資曆淺,手上也沒幾條人命,便被别的影衛排擠。
她那時剛得了千影閣第一影衛的稱号,心高氣傲,暗暗發誓要一鳴驚人。
很快機會來了。
夜裡,長公主府潛入一名輕功極高的刺客,此人還練習過縮骨大法,很會藏身。
看到府衛們一籌莫展,她知道該自己出手了。
刺客要傷長公主時,她眼疾手快,将長劍一抛,那人一命嗚呼。
由此,她在長公主府嶄露頭角。
也是後來無意之間才得知,那個刺客竟是醫師邵绾的父親。
她知曉此事後,再沒去邵氏醫館看過傷。
誰想再見時,卻是這幅場景。
她啞口無言。
邵绾穿了身素青衣袍,長發全部束起,身量纖細,脊背俊挺,一雙手瑩潤勻亭,把脈時神色凝重,完全不像與她有仇的模樣。
師硯芝暗想,有沒有可能邵绾失憶了?
在這一刻,她明白夾着尾巴做人是什麼心情,真切地期待着對方能與她冰釋前嫌。
所以冰釋前嫌這個詞很可能就是被心懷有愧的人創造出來的。
邵绾醫德極好,這一點全昱京的人有目共睹。
看診期間,她完完全全将師硯芝當成病患,并無任何區别對待。
等她開完方子,師硯芝聲如蚊讷地道謝,生怕聲音大一點會激起她的怒氣。
邵绾毫無異樣:“有一味毒傷及肺腑,需得養幾年。”
即便知道不可能,但師硯芝還是問了出來:“邵醫師,我的武功還可能恢複嗎?”
邵绾冷冷瞥了她一眼,“和陸丞相成婚需要恢複武功嗎?”
師硯芝住聲。
邵绾靜靜注視着她,像是在等待什麼,可她什麼也沒說。
元意察覺不對,忙道:“邵大夫,前廳備了膳食,您這邊請。”
邵绾目色幽幽地看了師硯芝一眼,帶上藥箱出去了。
元意急忙跟過去。
腳步聲遠去之後,師硯芝方才擡頭,看到桌上放着一個青釉瓷瓶。
元芙拿過來,遞到她手裡。
瓶身上寫着三個字:回元丹。
元芙驚喜不已:“女君,這是邵氏醫館的鎮館之寶,千金難求的。”
師硯芝詫異:“好像是。”
邵绾剛才沒提這一茬,大約是走前收拾藥箱時留下的。
傳聞這一顆回元丹能救瀕死之人性命。
師硯芝不明情況,呆愣很久。
***
朝堂議事結束,大臣們都去用朝食。
有人看熱鬧不嫌事大,對着陸聿蓮好一番恭維,又極盡詞藻賀她新婚。
攝政王殿下在主座上聽見這話,擱下筷子離開了。
陸聿蓮渾不在意,挑弄着盤裡的豆腐塊,“攝政王殿下就是氣量小,自己不舒心就聽不得别人辦喜事。”
衆人都不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