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幾天,柳山山尋找學師的進展不大。
元意給邵绾道歉的事更是無從下手。
而陸聿蓮和自己新婚女君的接觸,卻有個迅猛的展開。
起先以為寬衣解帶已是極限,怎料之後的走向讓陸聿蓮瞠目結舌。
這天晚上,她半夢半醒發現眉心冰涼,睜眼一瞧,隻見師硯芝守在床邊,指腹輕揉她眉心。
問緣由,師硯芝說,“大人眉心緊蹙,我看醫書上說這樣不好。”
她說這話時,衣衫單薄,領口微敞,表情真摯。
陸聿蓮斂眸,錯開身子,“上來睡吧。”
師硯芝聽話地上榻,關切地問她:“大人有心事?”
她一心想報恩,又不想重蹈覆轍,所以對陸相密切關注,本該是好事,可陸相吹滅桌台的上的燈燭時,想起來一件事。
她的睡相可好?
是否說了夢話?
“……沒有。”
她語聲溫沉,但因為天生一副好嗓音,聽在耳中總有種低語傾訴的缱绻。
師硯芝信了這話,提議道:“明日像是要下雨,夜裡冷,元芙給我一個手爐,大人要暖暖嗎?”
陸聿蓮再無睡意,轉頭看過去。
師硯芝捧着一個纏枝花卉紋樣的手爐,提梁精美,隻要陸聿蓮肯伸手,就能輕松将這個散發溫熱的手爐拿到自己手中。
降雨之前,烏雲遮住月亮的圓臉。
她一動未動,眉目舒展,“硯芝啊,我不冷。”
師硯芝翕動着唇,呼吸壓沉了些,再未說話。
曾經、說的具體一點的話,應該是在四五歲那個時候。
她在鬼市忏魂街沒吃沒喝地遊蕩,某天夜裡凍傻了,做了個美夢。
也是這樣雕梁精美的屋子,這樣一張溫暖的床榻,她睡在裡側,娘睡在外面,忽而窗外吹進冷風,娘舉起長袖,流水一樣的絲綢垂墜下來,擋住了要吹向她的風。
這時候,她問娘冷不冷。
娘就會說,硯芝啊,我不冷。
她沉默太久,久到陸聿蓮以為她睡着了。
但是沒多時,有隻手從被子裡穿過來,将散着熱氣的手爐放到她懷中。
陸聿蓮沒出聲,假裝睡着了。
次日,果然落雨。
院裡的榴花已開的不那麼繁茂,雨珠在花瓣上滑來滑去,最後滴進樹下的泥裡。
陸聿蓮讓元意騰出另一間房。
元意雖然照做了,但很好奇,抓着柳山山問。
柳山山還在忙學師一事,對此也是一無所知,猜測道:“會不會是發生争執了?”
元意斷定:“不會,大人心情不錯,女君也是,這會兒還在小書房看畫冊呢。”
柳山山來了興趣:“還有這種事?”
本來迫不及待想靠近的人,突然後退了。
會是什麼緣故呢?
雨到中午就停了,因為兩位主人都擠在這處小院,所以得有個小廚房。
柳山山找來幾個會做糕點的廚子,将人安置在附近。
萬事俱備時,一場不大不小的雨,把小廚房澆壞了。
這座院子起的太急,還有許多東西沒來得及添置,尤其是小廚房的活兒,簡直可稱是粗糙。
柳山山在院裡和畫珠說這件事時,被師硯芝聽到。
師硯芝問道:“是要修煙囪嗎?”
這種小事當然不應該擾到主人跟前,柳山山急忙說:“已經找人來了,半天就能修好。”
師硯芝含蓄地朝她一笑,站在榴影之下,身形薄弱,面色卻很堅定:“可以讓我試試嗎?”
柳山山愣住:“……唔?”
這太荒唐了。
哪有讓主人帶病幹活的。
畫珠也說:“女君還是去屋裡歇息吧,這些事有我們做就夠了,不是我們小看,您别說修煙囪,爬梯子都很困難吧?”
她随口一說,自認為有理有據。
師硯芝面上的笑淡了,微微颔首,轉身折回屋裡去。
柳山山不滿道:“畫珠,你說話越來越不經腦子了。”
她擔心師硯芝會多想。
試想一下,從前她是影衛,凡事親力親為,如今被帶入相府,表面衣食無缺,可心中必定是迷茫的。
她又是個極不願欠人情的人。
畫珠不懂:“我說錯了嗎?”
師硯芝現在體弱,若是出了什麼事,陸聿蓮不得将她們打死?
柳山山不知如何跟她解釋。
重重歎氣,她道:“算了,你以後少說話。”
屋裡。
元意将剛才的一切看在眼裡,想寬解她,便說道:“畫珠就是小題大做,修個煙囪罷了,又不是難事,她有什麼好懷疑的,真是自大。”
師硯芝拿筆畫了張圖紙,語氣輕松,聽起來不像吃心的樣子,“她是好心,我沒多想。隻不過我待在府裡什麼都不做,長此以往,真是……”
元意靠過來看了看她畫的圖紙,收口和帽檐都畫的十分仔細美觀,看得出來,她對此的确是了解的。
元意想起那天的弩,說道:“等女君養好身體,給畫珠一點顔色瞧瞧!”
師硯芝笑了笑,沒說話。
元意突然好奇她的過去。會武功,能做弩,可以修煙囪。
得是吃了多少苦。
“女君,為什麼您還會修煙囪?”
師硯芝放下筆,看着圖紙上虛弱的線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