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說他的笑。曠無涯的笑,與很多人的笑一樣爽朗,卻又大為不同。
很多人遇到别人時都會笑一笑,這種笑隻是一種客氣地招呼,并沒有包含太多情緒,就如同說一句“你好”“早上好”,最多包含着“見到你很高興”的意思。人在社會中生存,笑這件事情已經變得十分複雜,早已不僅僅限于原本的含義,甚至有時候成為了語言的重要外延。
可是曠無涯不同。玉清竹發現,他的笑就是一種純粹的笑,是人原本意義上的笑。
他的笑隻表示他的開心,他隻在他開心快樂時開懷大笑,而絕不是為了客套。
雖然身在江湖,他卻絲毫也不事故。他是個純粹的性情中人,我行我素,從不看他人眼色行事,隻有爽快、透明、直接。
在這樣的人面前,無疑是最放松的。
曠無涯随手拿起山石旁邊的一個酒壇,晃了晃,便皺起眉頭道:“這酒太寡淡,幾口便喝完。決戰将至,竟然沒了美酒,真是掃興!”
玉清竹舉起手中的酒壇對他晃了晃,笑道:“龜蛇酒,不算寡淡吧?”
曠無涯一眼看見,立即大笑道:“哎呀!這可真是雪中送炭!”
他起身剛要搶,玉清竹已将酒壇藏到了身後,闆起臉道:“這是我許給滄零的慶功酒,現在不能喝。”
曠無涯搶了一個空,側目看了一眼夜幕中的虛空道:“慶功酒?你後面跟着那麼多人,這一壇酒,恐怕不夠喝吧?”
玉清竹無奈道:“他們是自己悄悄跟上來的,與我無關。我帶來的酒,可沒有他們的份。”
曠無涯道:“既然如此,子時将近,趕快上山,早些喝酒!”
他說完,轉身從山石上抓起他那把烏鞘單刀,飛快地上山而去。看樣子急的不是決戰,而是飲酒。玉清竹拎着酒壇跟在後面。
将至山頂,正是子時。遠遠看見山路盡頭的一棵野樹上挂着一盞紙燈籠,在悠悠山風裡搖搖晃晃。那燈影裡,站着一個筆直的身影,筆直得猶如一把出鞘的劍。
滄零。
曠無涯停步對玉清竹道:“你看,滄零一定是早就等在這裡了。他比我還着急!”
他說着,又開懷大笑起來。
滄零轉身面對他們,一動不動。燈籠光照在他身上。今晚,他穿着一件純白色長衫。
江湖流傳着一句話言道:對手若是看見滄零的白袍,便會看不到明天的太陽。
滄零每次在比劍之前,都會換上一身白袍。很多與他比劍的人看到他的白袍之時,便可能是生命的終結之日。
曠無涯上下打量了滄零一番,卻并沒有在意他傳說中的白袍,而是很在意他這個人。
他鎖眉回頭看了看,不耐煩道:“看起來今日比試難以安靜,你在意麼?”
滄零擡起冷冷的眼睫,沉默看着茫茫夜色。
曠無涯略側了側頭,高聲喝道:“你們這些家夥!既然來了,躲着做什麼?若要出來就趕快出來,不出來,就趕快給我滾!”
頓了一會兒,雜亂的腳步聲在山路上響起,很快,夜色中多了很多模糊的身影。這些人大多身帶利刃,沉默地走近,猶如一群暗夜幽靈。
三個人并不說話,等着他們靠近。
昏暗的燈光照見最前面的,正是在山腳下圍着篝火坐的三個人。雖說方才看到的人們一個個都是不尴不尬的樣子,可是看起來最粗鄙不堪的,還要數這三個。
衣衫不整,形容猥瑣,還髒兮兮的。
看看無人說話,這三人互相使個眼色,咧開嘴,假惺惺地大笑着抱拳行禮,“三位大俠請了!我們都是武林高手,對三位的大名如雷貫耳,得知今日大俠要互相毆鬥,非常欣喜若狂,想要賞心悅目一番,不知三位大俠肯不肯獻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