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把霰弩,如何激發?”他聲音冰冷,目光一絲未移。
豐兒眨眨眼道:“不是說好了要比試麼?并沒有說要告訴你怎麼使用這把霰弩。你要用,用你那把呀。”
孟伯恺道:“火弩一旦發動,你隻能死。”
“死?”豐兒吓了一跳,“隻是說要比試,誰說要死了?”
孟伯恺冷笑道:“柳依依這個女人,讓她自己的兒子代替她出面,參與火弩與霰弩的比試,竟然也不告訴你其中的危險?她是讓你來送死的麼?”
豐兒臉色煞白,死死咬着嘴唇怔了片刻,忽然高聲道:“我不管!隻要我用這把霰弩與你比試了,就可以救出我的姑姑!這把霰弩一定比你那個厲害!我不會死的!”
他如此說着,忽然便雙手舉起了那把霰弩,将黑乎乎的炮口對準了孟伯恺。
孟伯恺眯起雙眼,一隻手慢慢擡起,也将上好了弦的火弩對準了對面的孩子。
手指輕輕移動,穩穩按在了激發火弩的機關上。
指節慢慢勾起。
下一刻,爆音震起!
雄渾無比的聲浪以威不可擋的力量猛地沖來,孟伯恺放在機關上的手指活動的幅度尚未達到觸發的程度,人已被突如其來的震動掀開,整個身子歪倒在湖邊的沙地上。
聲波如風,那震動掃過涼棚、湖畔的蘆葦,連一箭之地外的豐兒都感覺到一陣狂風撲面,鬓邊的頭發橫飛。
涼棚下的捕頭和衙役大驚,好容易才穩住身形,驚怖側頭看向原來站在孟伯恺身後的鄧秀檀。
“河東獅吼!”
即使從沒有見過真正的河東獅子吼威力,隻聽說過其威名,任何人經曆了這巨大聲波的襲擊,也能說出這個名字。其實,鄧秀檀這一次出手是對着他的老伴兒,目的也隻是為了阻止他,功力隻用了五六成而已。她厲害歸厲害,可絕不會傷到那老頭子。
孟伯恺自是吓了一跳。不過他即使自己摔倒,手卻沒有放開他心愛的火弩。剛要爬起來,便聽鄧秀檀厲聲道:“對面一個小孩子,你也下得去手?”
孟伯恺低聲哼了一聲,一面扶着地面站起,一面道:“這是切磋,先發者勝。我不動手,等他殺我麼?”
鄧秀檀一怔,擡頭看向對面,見那豐兒方才被狂風所擾,也暫時放下了霰弩。可是現在看上去他已再次下了決心,站穩了腳跟,再次舉起了霰弩。
這個孩子,雖然勇敢又聰明,畢竟年幼。他見到了自己的親娘,無論如何也會聽信她的話。況且他現在一心想要救出他的姑姑樊月芙,今日一場切磋,他隻知道切磋,到了現場才聽到什麼死不死的話。可是事到如今,雖已意識到危險,他也别無選擇。
他手中的霰弩剛剛舉起,尚未來得及觸發機關,對面的鄧秀檀也未來得及反應,一個白影已從他面前掠過。幾乎是立刻,那把霰弩便從他手中被人搶走了。
這一切發生得太快,比方才鄧秀檀那一聲河東獅吼還令人猝不及防。待到人們察覺到發生的事,才來得及舉目看時,卻見一個筆直的身影站在豐兒身前不遠處。
一襲簡潔白衣,身軀猶如筆直的标杆,白布劍袱在背後縛着一把長劍,一彎新月吊墜在肩頭輕輕擺動。
他正在低頭細看手中的霰弩。
“劍客滄零?”對面的鄧秀檀眯起了眼睛。
她雖未見過滄零,但她本是個江湖中人,武林高手,看到來人的身法和裝束,以及他身佩的純鈞,自然會猜到其身份。
滄零并無反應,連頭都沒有擡,依舊在認真觀察手中的那把霰弩。
豐兒這才反應過來。他想要救出姑姑,現在隻有聽從他娘親的話前來切磋。現在,他手中唯一的希望便是這把霰弩。就這樣忽然被人搶去,他自然是急了。
“你是誰呀?你還給我!你還給我!”
他一下子沖滄零撲過去,想要搶奪他手中的霰弩。可伸出的手剛剛接近滄零手中的霰弩,也不知怎麼,便輕輕滑了過去。他自然不甘心,雙眼緊盯着那霰弩,一雙手隻顧上去抓,可抓了幾次,都是抓了個空。
滄零依舊在端詳那霰弩,看得十分用心,連躲避豐兒那雙手的動作都很小,每一次都是将将避開。
人們正愕然看着,一個淡淡的聲音忽然響起,映着水音,清澈見底。
“豐兒,那不是什麼好東西,我們不要拿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