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夜襲
暮色四合,風清夜靜。
夏夜清涼,玉清竹一個人坐在湖邊竹林旁,面對着月明星淡,碧水蒼穹。
身後傳來輕輕的腳步聲,回頭看去,隻見月光之下,竹影之間,那人一身如月光的白衣,飄渺而來。
“玉公子,還沒有休息?”是霓羽柔和的聲音。
玉清竹剛要起身行禮,霓羽已做了一個手勢,讓他繼續坐着。她自己也走到湖邊,在不遠處的一塊石頭上坐下,回頭看着泛着霧氣的湖水。
玉清竹看着她,微笑道:“我們三個大男人留宿于此,叨擾姑娘了。”
霓羽道:“那個孩子如此可憐,當然需要一個清淨的地方休息。況且,你們,乃是知音,非是旁人,并無叨擾。”
對于真正癡迷音律的人來說,琴由心生。知音這個詞,是比任何稱謂都值得珍重的身份。
玉清竹道:“得姑娘以知音相稱,乃我等榮幸。這麼晚了,姑娘還不休息?”
霓羽道:“我習慣睡前來湖邊走走的。”
玉清竹笑道:“也好,夜風清涼,正好坐坐。”
霓羽擡起頭,看着朦胧夜色。
玉清竹道:“霓羽姑娘,我們萍水相逢,卻能以知音相稱,便是有緣。不知是否介意我詢問姑娘的出身?”
霓羽聞言,低下頭,苦笑了一下,“淪落風塵之人,還能介意什麼?既是知音,自然知無不言。”
她頓了頓,又看着無邊月色,緩緩道:“霓羽是無錫人,幼年失去雙親。我的父親也是個習武之人,母親不會武功,卻擅長琴技。霓羽最初的琴藝,都是母親教導的。”
玉清竹點點頭,“原來姑娘的父親也是習武之人。難怪歸音坊一向對習武之人比較友善。但是,姑娘的父母又緣何會那麼早就雙雙離世了呢?”
霓羽低聲道:“自然是江湖中的事。”
玉清竹沉默。
江湖中人江湖事,為名為利,為武功為秘笈,每一天,都在算計、争鬥、厮殺。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沒有人能獨善其身。
霓羽道:“父母身殒之時,我才五歲。那些江湖中弱肉強食之事,便是講給我聽,恐怕我也聽不懂。不過,我知道,殺他們的人,是江湖中一個很有名的組織的人。”
玉清竹眯起眼睛,沉聲道:“忘川?”
霓羽道:“我後來隻身浪迹天涯,去過很多地方,也懂了些江湖間的事。很多證據表明,我的父母,正是死于忘川殺手之手。”
冥冥忘川路,生死放過誰。竟然連霓羽,都是忘川的受害者。不過,能讓忘川殺手出手的人,自然也不是一般人。
“不知令尊令堂……”
“很多年前的事情了。”霓羽打斷了玉清竹的話,“我一個弱女子,淪落風塵,留一息了此殘生罷了,不想再提他們的名字。”
她依舊坐在那裡,一身潔白的衣裙浸着月光,襯得她如浮雲般缥缈朦胧。
“世事雖艱險,卻還有正義在。姑娘不應妄自菲薄。”玉清竹拂衣站起,“夜深了,在下送姑娘回去休息。”
霓羽聞言,也跟着起身,側身一禮道:“多謝公子。”
伴着月色,兩人一前一後,走過竹林旁的小路,打開栅欄門,回到青青籬笆圍繞的小院。
面對湖光山色,倚竹環籬,霓羽建在君山的這個住所猶如世外桃源,簡單純淨,美到極緻。
正屋中還亮着燭光,兩人進了正屋,見案上茶壺晾着涼茶。霓羽端起茶壺向自己的茶杯中斟了些,又回頭對玉清竹微笑了一下。玉清竹笑道:“這涼茶正好,我也喝一點再睡。”于是,霓羽拿起玉清竹方才用過的茶杯,也斟了些涼茶遞過來。
霓羽端起茶盞,徑自送到唇邊,正要飲下,身後的玉清竹忽然顔色一變,迅疾伸手,手指正按在霓羽腕上。
霓羽一怔,側頭看向玉清竹,隻見玉清竹雙目盯着她手中的茶杯,一翻手,将茶杯接在了手裡。
他将茶杯湊到鼻息間嗅了一下,微微皺眉。
霓羽錯愕道:“玉公子,這涼茶……有什麼問題麼?”
玉清竹道:“同一種毒。”
話音剛落,他毫無預兆出手,忽然将霓羽一推,同時身形轉側,與此同時,爆炸之聲在遠處響起,一道驚天戾氣擦身而過,正擊中他手中的茶杯。
“啪”的一聲脆響,茶杯被炸成不知多少碎片,水花四濺,若不是茶杯早已脫手,連那隻手都會被炸得四分五裂。
火弩!
如此準确的攻擊,火藥的爆發力,不是霰弩,是火弩。這武器威力之大,已在太湖那場切磋中展示,如今親身感受,更覺破壞力驚人。
火弩的念頭隻在瞬間閃過,玉清竹已乘躲閃之勢将身形隐在了屋中的木柱後面,側目看去,他方才那一推,雖然力量不大,霓羽一個弱女子卻早被他推倒在地,此時正伏身地上,有些驚愕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