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買賣的人常有一種語調,能夠誘導客人進入他們的世界,買下他們所賣的任何東西。阿離覺得眼前這個口才伶俐的女商人有這種神奇的能力。
祁淵近乎是謎題給出的下一秒便有了答案,“侈。”
鑼聲連響,又對一題。
衆人在響聲中紛紛恍然大悟,“熙熙攘攘,可不就是‘人多’嗎?”
下一題是——相逢何必曾相識。
阿離:“一見如故。”
望江亭。
祁淵:“近水樓台”
店家見兩人之間互不相讓,心生一計。
“聽好喽,兩位隻要再赢一題,就可以抱走本店壓箱底的望東風。”
望東風在揚州城名聲響亮,今日衆人都是奔着這壇花酒來的,知道自己得不到,難免敗興,但又忍不住走。
人啊,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木目在心上,單人在耳旁。”
謎底就在嘴邊,但說不出口,隻好雙雙憋紅了臉。
“這我知道!”
“是‘想你’!”
……
“兩位,挑個花燈吧。”
兩人如約挑走了狐狸花燈,阿離拿在手裡,和祁淵一同回到了擁擠的人群之中。
夜色撩人,明月高懸于天,人們趕着時間紛紛擠向城南看煙花。阿離和祁淵和衆人一個方向,走得卻不急,就是這一快一慢之間,阿離被後邊快奔而來的小孩撞得踉跄了一下,祁淵眼疾手快地将她接進懷裡。
“小心。”
說完,便将阿離空着的那隻手握緊自己的掌心,另一個人的溫度從手掌上傳來,一路熱到了耳根。
“走吧。”
前方熙熙攘攘,火樹拂雲飛赤鳳,琪花滿地落丹英。
人間浮浮沉沉百餘年,也不過一瞬燦爛。
燥熱的心髒在耳邊砰砰地跳,一瞬間,煙花滿城,仿佛一切都不存在了,隻剩兩個人,兩顆心,負距離。
以往阿離外出玩樂,統共隻會去三個地方賭坊、茶館和酒肆,現今跟着祁淵,賭坊不能去,燈會上喝茶聽曲說書,也不現實,所以隻能想着喝酒。這個想法一旦産生,便無法銷毀。
阿離走路時喜歡碎碎念,不知不覺間,想喝酒的想法便夾雜着碎碎念被吐了出來。
祁淵笑了笑,囑咐她原地等待,不出半盞茶的功夫,祁淵真的給她提了兩壺酒回來。
兩人坐在一座高樓樓頂,晚風微涼,輕輕拂起發絲在風裡舞蹈,衣袍不久之後被灌滿了風,遠方煙花驟然升起,噼裡啪啦的将祈福送進了風裡。
阿離拔開了其中一壺酒的塞子,雙手捧着就飲下了大半。
“好喝!這是什麼酒?”
祁淵開了另外一壺,擡頭小酌,“望東來。”
阿離聽完一愣,“望東來?是方才猜燈謎那家?那不是頭獎嗎?而且……”她記得隻有兩瓶。
“施了個小術法。”祁淵挑了挑眉,将來由說清。原來是他方才買酒時碰見了抱得美酒歸的赢家,想到阿離想喝,所以趁其不備,将兩瓶普通酒水和一年難求的望東來調了包,隻是可惜了那位好不容易猜對五道的兄台,往後回味起望東來的味道,都會評價它與隔壁酒肆所賣的味道差不多。
阿離看着他,大笑了起來。
她從來以為祁淵是個長相兇狠的翩翩君子,卻不想,祁淵做起惡作劇來,也會這般順理成章和理所應當。
“笑什麼?”語句是責備的,可語氣和笑容卻不是。
“不愧是揚州名酒望東來,好喝!”阿離提着酒壺,站起身來,身輕如燕般點在屋檐之上,雙臂平展開來,閉上眼睛,感受風的擁抱。
她望着遠方,分不清哪裡是故鄉。
“祁淵!”
阿離高聲喊,像是要讓整座城的人都聽見她的聲音。
“祁——淵!”
頭頂煙花在話音落下的一瞬猛然炸開,淹沒她的聲音,又将她的聲音帶回土地。
身後的人怔怔地看着她的身影,一瞬間的出神,他似乎終于懂了她從前一直糾結且懇切的過往。
他喜歡的,不是隻是她的善良,不是她身上的很小很小的一部分,而是她的全部。全部,就是一切。像此時的自由,也像那時的決絕。祁淵曾無數次想過恨阿離,但心底洶湧的愛意操縱他一路向前,從未後退,也因如此,他找到了一直被他誤解的真相,也因如此,他将他的愛人丢去好遠好遠。如今這般,如何不算趁人之危呢?
“我在,一直在。”
隻要你想見我,我便一直在。
可如今是,我想見你。
“阿離!”
少女倏然回頭,帶着一雙似乎被月光浸染過的眸子,微微驚詫。
“阿離。”
我是喜歡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