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離端着藥湯回來時,祁淵正用一種幽怨的眼神看着她。
歐陽辰已經離開了,阿離并不知道歐陽辰對祁淵說了什麼,她的記憶恢複得有限,前段時間依稀回想起了一些幼時的畫面,她、赫連遠、歐陽辰還有一個女孩常常一齊玩鬧,但她時至今日依舊記不起來那個女孩的名字。
阿離有預感,如果徹底回憶起來,那絕對是一個讓人心塞的故事。
盡管如此,這些短暫的記憶也足以讓阿離重新了解歐陽辰這個朋友,他很喜歡開玩笑,她的默許,讓這場虛假的謊言來得猛烈了許多。
阿離将藥湯呈在祁淵面前,興緻勃勃地打量着他的反應,“喝吧。”
見對方不動,阿離緩解氣氛道:“你不用在意歐陽辰說的話。”
祁淵沒給她答案,反倒說了一句不符合形象的話。
“喂我。”
手裡的藥湯還算溫熱,“好。”
祁淵争風吃醋的手段較之從前有過之而無不及,像是受了刺激。
阿離安安靜靜地給他喂藥,勺子碰到祁淵涼薄的嘴唇,褐色的藥汁被卷入喉間,“好苦。”他皺起眉頭控訴道。
“你先喝着,我去讨幾顆糖來。”
她的行為還算縱容,祁淵的眸光亮了亮,如夜空中劃過幾顆璀璨的流星。祁淵抿着唇,開始回味嘴裡的苦澀,随之再次糾結起自己的選擇。
不想做妾,也不想當小三。
祁淵更沒那麼神聖,做不到與阿離永世分隔。
要不,他把赫連遠殺掉好了。
“這是什麼?”
阿離回來時,果真往祁淵手裡塞了兩顆糖。
“喜糖。”阿離哂笑。
祁淵的臉色刷地一黑,婚期還有三日,能動手的機會不多了。
傍晚,阿離如約擺脫了祁淵的糾纏前往後山,塗山澤像一座鎮山神像般端正坐于飯桌前,儀态姣好,安靜不動時,垂着眉眼,這一張鬼斧神工的面容竟與平日裡跳脫的狐狸阿離有七分相像。
阿離來到塗山澤對坐坐好,目光總是心虛地瞥向别處。
雲蘭衿還在為二人的重聚努力,最後一道菜是酸菜魚。
阿離看見它被端上桌的那一刻,霎時間明白了自家哥哥的心思。
雲蘭衿絲毫不見外,上好菜後直接坐在了兩人之間。阿離見她今日在臉上化了一幅栩栩如生的桂花圖,黃色小花點綴在臉頰之中,其中是道道深色枝丫。
這筆觸阿離極為眼熟,像是曾在旁邊親眼見證過落筆般。
阿離再次将眸光投向塗山澤,目光交換的一瞬,獨屬于他們的默契驟然回歸了。
兩人皆是笑而不語。
晚飯的第一筷,塗山澤将一大塊酸菜魚腹夾進了雲蘭衿的碗裡。兩人表面客氣,但阿離卻眼尖地看出了其中不易察覺的悸動氣氛。
失憶并非意味着失去一切,至少一個人的口味不會輕易改變,阿離和塗山澤同根而長,他們是世上最為相似的兩隻妖怪,每每看向對方時,都像在照一副劣質的鏡子。
所以即使記憶不全,阿離也會知道哥哥的口味,幼時,塗山澤總護着她,吃同一碗飯、同一道菜,風格、口味甚至于喜好,都是一模一樣,所以阿離不愛吃酸菜魚,塗山澤也一定不愛吃。
這是身為阿離身為妹妹,對哥哥的印象。
可在給雲蘭衿夾完之後,素來不愛酸味的哥哥卻也夾了一塊進自己碗中,幾口之後,碗裡的魚肉便不見了蹤影。
塗山澤對酸菜魚的痛恨并沒有阿離那般深入骨髓。
阿離見了他們的樂融融,自己也跟着夾了一小塊塞進嘴裡。
嘔!
阿離被迫做了個鬼臉,塗山澤和雲蘭衿都笑了,隻不過一個笑完皺了眉,一個溫柔地捂着嘴。
塗山澤:“以後别逼自己嘗試不喜歡的東西。”
說完,便将一塊紅燒肉夾進了阿離碗中。
“何為不喜歡?”
阿離看了眼面前的酸菜魚,“也許現在不喜歡,或許慢慢地,等到習慣了之後就喜歡上了呢?哥哥你不就是這樣嗎?”
塗山澤靜默了一瞬,“阿虞,現在不喜歡的,以後也不會喜歡。你能夠慢慢喜歡上的,不是因為久而久之的習慣,而是因為你本來便摸不清,自己對這個東西的感覺,究竟是好是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