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至肩膀上的聲音越來越低,低到聽不見時,阿離才忽然發覺不對。
“祁淵?”
“阿離……”
還有回應,但隻是下意識地喊她的名字,下意識地說:阿離我喜歡你。
“祁淵?!”阿離失聲,終于發覺身後之人傷得太重。
祁淵身上遍布刀口,這些都是阿離洩憤所為,她以為她的手段光明正大,以為祁淵答應了他們就能靠打架這個暴力的方式一決勝負,将誤會一一說開,可她低估了祁淵的愛,她是知道了祁淵不會還手所以才肆無忌憚嗎?
阿離不敢想,她轉身回抱住他,見他面色蒼白,卻還不斷張口喊她的名字,阿離不禁渾身顫抖起來,她在害怕,害怕那日的場景重現,害怕祁淵也像季無塵一樣絕了生息,在她懷裡死去。
“祁淵,你别睡,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少女嗓音微顫,全身像絕了氣力一般。
高大的身軀壓在身上,像是要窒息而死,她發現自己拖不動他。
懷裡的人突然翕動起來,咳了兩聲,吐了一口血。
阿離慌了慌,說:“你先别說話,我帶你回去找大夫。”
祁淵被她轉至背上,瘦小的身軀扛着他,一路往山裡奔去。
幸好沒有走遠。阿離心想。
“阿離。”
“對不起。”
祁淵總是想着同她道歉。
“我不想聽你說這些。”阿離背着他狂奔,一心隻想着救命。
幸好她是妖怪,有妖力,可以腳下生風去保住一個人的性命。
幸好她留了手,刀刃刺得不深,血流的不多也不快。
“你能不能,别嫁給他。”身上的人輕輕一縮,将她圈得更緊,流露出一種平日裡不可察覺的脆弱,阿離不知這反應,究竟是傷口的疼,還是心裡的疼。
為了給出答案,阿離在心底糾結思索,腳步因此有了一瞬間的停滞,而後迅速恢複,快到讓幾近昏迷的祁淵無法察覺到她的反應。
屋子就在眼前,阿離背着祁淵,一把踏了屋子,将祁淵小心翼翼地放在了床上。
少女擔憂的神情浮現在眼前,如鏡花水月般不真實,祁淵看見她的嘴唇張張合合,想聽清究竟說了什麼,是刺人的反話,還是真切的關心,可他耳畔邊卻響起了陣陣耳鳴,如一根尖銳的銀針要刺破他的耳膜。
他不知不覺将原本便緊緊皺着的眉頭越收越緊,看着眼前少女忙碌的身影,擔心她會趁着自己昏迷徹底抛下他離他而去。
越想越是後怕,可喉嚨卻像灌了火焰,無法說出半句音節。
别走……不要走……
不要嫁人……不要離開他……
可惜祁淵的掙紮,阿離半句也聽不見。
遠君山每間屋子裡都放在傷藥和繃帶,阿離将它們翻出來,為祁淵草草地止了血。
“你等着,我去喊醫師。”她急急忙忙地跑走,剩祁淵一人在空蕩蕩的屋子内。
祁淵不甘心地望着,意識卻不受控制地沉睡了下去。
再次聽見聲音,看見畫面,以為可以得到少女的關心和憐憫,誰知卻是一次又一次的抛棄和打擊。
門外天光乍現,刺人眼睛。
祁淵躺在屋内的床榻之上,眼睛半睜着,接近渙散的眼瞳卻死死盯着門外兩道身影。
“不是說隻打一架嗎?”
“就是打架。”
“還說,都快把人打死了!”男人食指一扣,在阿離的腦門上敲下了一道清脆的聲響。
動作親密,恍若無人。
他是誰?
是第二個赫連遠嗎?
阿離在男人面前十分拘謹,對彈腦門這事似乎早已習慣,隻見她悶聲忍下,辯解道:“我不是故意的。”
男人似乎并不打算原諒阿離,“神仙沒那麼容易死,可這一鬧,天界說不準會抓着不放,要妖族給個交代。”
“為何?”阿離一直以為祁淵隻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仙,故而疑惑。
男人微微側轉過身,“他是天界上神。如今天界做事出了茬子,需要祁淵出面擺平,可你,卻把他傷成了這樣。依你所說,這禍端該如何處理?難不成要你出面替他打架?”
阿離稍稍思考,隻是一個小動作便又被對方捉住了把柄。
陰翳的眸光一掃,阿離立馬服軟,手指纏上了對方的衣袖,撒嬌道:“哎呀,哥哥,幫幫我吧。”
塗山澤當然不會理她,隻說:“他醒了,趕快進去看看吧。”
聞言,阿離立馬扭頭往裡屋看了一眼,松手的動作緩慢了些,落在祁淵眼裡,變成了解釋不清的依依不舍。
阿離進屋,來到祁淵床前,第一件事就是用溫熱的手背去觸對方的額頭。
還好,高熱已經退了。
“你覺得這麼樣?還好嗎?身上,還有哪裡疼嗎?”阿離的眸光盯着他來回掃了一圈,目光純粹得像過往同行之時。
可祁淵卻厭惡這份純粹。隻要這份純粹一直存在,他想要的愛便隻能停滞于某個節點,一動不動。
要是當初過分一點就好了。
祁淵盯住她的臉,将欲望顯露于人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