近來又夢見了他。
少女穿着利于行動的衣服,反扣着短刀在木樁中來回穿梭,紅色的身影如一道绮麗的亮光,稍縱即逝。
“再快點!”
那人的聲音出現了,冷漠的嗓音裡混着對少女的鼓勵。
“就是現在,出刀!”
随着他的指令,少女将刀柄一轉,平整的一面朝着自己,尖銳的一面朝向身外,雁過拔毛,幾十道刀痕閃過,周遭的木樁盡數被砍成兩半,切面光滑,讓人見之生畏。
“再來。”
“再來。”
“再來。”
從早晨練至黑夜,少女照着他的指令,從未懈怠分毫。
短短幾日,少女出刀的速度肉眼可見的變快了。
不止是用刀,還有妖力、咒法,他似乎是少女的老師。
可少女從未以老師之名稱呼他。
夜以繼日,直到身上不再添上新的淤青,少女握着刀刃,将最後一刀揮停在了他的脖頸。
汗珠用額角落在鋒利的刀身之上,空氣裡盡是駭人的血腥之氣,他看着眼前這張尚且稚嫩的臉,修長的手指拂過少女吹彈可破的臉頰,譏諷道:“你又輸了。”
“真正的強者,必須漠視一切,而你,卻因為這幾天的相處和教導對我生出了感激之情,倘若來日你的仇人陰差陽錯地成為了你至親至愛之人,你也會像現在這般,懦弱無能。”
“弱者,永遠沒辦法複仇。”
……
轟隆一聲,漆黑的夜裡劃過一道驚人的雷電。少女被雨水淋遍全身,鋒利的短刀在顫抖的身體的控制下,一寸一寸朝他的脖頸上移去。
少女一字一頓地說道:“總有一日,我會完成我的複仇。”
但不是現在。
刀被收回,少女看着他脖頸上那一道鮮明的傷痕,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
“仁慈救不了你,仁慈隻會殺了你。”他說。
雨聲淅瀝,少女沉入了永無止境的黑暗。
夢止于此,阿離事無巨細地向塗山澤描繪這個突然出現在她夢裡的人,那人給她的感覺很奇怪,不是懼怕,更沒有尊敬,亦不是那人口中的感激。
他處心積慮的将她推開,告訴她心慈手軟的人是沒有好下場的。他冷漠的眼神,落在少女身上,就像在磨一把鋒利的刀刃,他要把她的棱角磨平,磨出無情無義,隻做複仇的利劍。
他在利用她!
阿離的額角冒出星星冷汗,塗山澤見狀,用手帕将汗水輕輕抹去,仿佛在說,有哥哥在,别怕。
阿離的心果真安定了不少,她勻了勻氣息,等着哥哥的答案。
塗山澤搖了搖頭,心中感慨,到底是拗不過她的性子。
“你夢中之人,名為影。”
“影?”
祁淵不明,阿離此時坐在他的床榻邊,脫口而出的話語卻是為了另一個陌生的男人。
眸子微微轉動,此時此刻,祁淵什麼也不想聽,他隻要一句阿離的決定。
“阿離,”他緩緩開口,磁性的嗓音落在耳畔,“你想讓我做什麼?”
“妾室,還是小三?”
祁淵目光灼灼,看來此事對他打擊不小。
夜深人靜,窗外偶有蟬鳴聲聲,明明月光之下,阿離往祁淵所在的方向挪了半個身子,語氣試探着,“要不,就做……”
話音未完,阿離便感覺腦袋後覆上一隻大手,一道力氣施來,阿離被迫往前撞上了一片柔軟。
祁淵的氣息很冷,像雪原之上的一棵雪松,屋子裡常燃檀香,祁淵在此久住,身上難免染上淡淡的香氣。
如今這香氣混着對方錯亂的呼吸一同闖入心底,阿離沉淪間,一時忘了呼吸。
“阿離。”祁淵停了下來,提醒她,“換氣。”
阿離呆愣着,不明白為何自己像着了魔一般,癡迷又沉醉似的,她照着他的指令,吐氣,吸氣。
祁淵又吻過來,像是要将她吃幹抹淨一樣。
夜色昏暗,燭光搖曳,神的吐息落在女子如薄薄山雪的肌膚之上,這一刻,至高無上的神明和虔誠的信徒互換身份,互訴信仰。
“我什麼也不想做。”
祁淵含糊不清地說着答案。
“我真想一劍将赫連遠捅死。”
他的語氣驟然狠厲,像忽而被惡鬼附身。
“但我怕你傷心。”
神明緩緩開口,軟弱又無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