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的屍體被塗山澤丢下了山崖之底,萬丈深淵的高度,縱使他還活着,也難以再爬上來。
所以,兄妹倆心照不宣。
影死了。
他們再不會提起那個人的名字。
但,拭雪心法的影響還在。
昔日的修煉功虧一篑,但幾年中重塑起來的拭雪心法竟然爆發出了比往常多十倍的驚人功力,至此,也不算一無所獲。
阿離常常用這幾分好運堵住塗山澤的唠叨。
隻可惜,最後一重境界沒能突破,拭雪心法永遠無法大成,短時間内重塑起的筋脈強大卻也脆弱,每每午夜夢回之時,阿離都要承受初次修煉時筋脈寸斷冰火交替之苦。
好在,阿離還有一顆妖心。生而具有的強大妖心承擔了一部分疼痛,因為妖心的存在,阿離對于拭雪心法的修煉不至于中斷,一代妖神的功法奧秘,阿離花了五百年的時間,悟出了七成。
這七成功力,促使阿離一步步在以強者為尊的妖界立足,坐穩妖主之位。
這是她的來時路,阿離選擇告訴祁淵,因為阿離希望,祁淵愛着的,必須是最真實的她。
祁淵心疼的在阿離額間啄了一口,像狼王給伴侶梳毛,輕輕地蹭着阿離的發頂。
阿離依偎般躺在他懷裡,空洞的眸光中似乎隐隐閃爍着當日的場景,心有餘悸,所以祈求祁淵能将自己抱得更緊些。
“他近來總是出現在我的夢裡。”
“叫人害怕。”
阿離的眼睛裡噙着淚珠,卻強忍着不讓其落下。
祁淵用長着厚繭的指腹替她抹去眼淚,卻遭了嫌棄,“你硌着我了。”
祁淵無奈笑笑,他的小狐狸,就是這般金枝玉葉,嬌氣些,自然是可以的。
“阿離不怕。”
“都過去了。”
祁淵輕拍她的脊背,安撫她的情緒,可自己卻沒由來的感到一陣心慌。
“現在呢?還疼嗎?”
拭雪心法一日不被剔除,反噬之苦便一日不減。
阿離聞言一怔,心中一暖,她看向對方擔憂的眼神,寬慰似的搖了搖頭。
“這便是我要與你說的第二件事了。”
祁淵溫柔的嗯了一聲,“你說罷,我聽着。”
“當初,哥哥一劍斬仙,我們都以為,影真的死在了萬丈山崖之下,其實不然。”
“虛無,世間實與虛相伴相生,虛無,無處不在。”
影是虛無之神,世間一切虛無之地都是他的誕生之所,他是堕神,是被抛棄之神,真實的神軀上理應布滿鎖鍊,鎖鍊與地面相觸時發出的刺耳的摩擦聲,預示着他的來臨。
五百年後,妖界上元節。
街上常有賣面具的小販,這是最近十分流行的裝扮和玩法,妖怪們兩兩組隊,分散在人群中,看誰先找到自己的搭檔,并和對方一起點亮城中心的花燈便算赢家,可得十壇桂花釀。阿離作為妖主,與民同樂,對這種新奇的玩法自然毫無抵抗力。
她的搭檔是赫連遠。
妖怪中最好認的一對赤白狐耳和一雙玄黑蛟龍角,在這一夜,竟然認錯了搭檔。
“找到你了!”阿離牽住‘赫連遠’的手,逆着妖群,直往城中心奔去。
點天燈,許願。
“我希望妖族能在我的統治下平平安安,越來越好。”女主雙手合十,幾近誠懇。
“阿遠,快許願啊!”
‘赫連遠’看着她,緩緩開口,“我希望。”
嗓音未落,阿離猛然一愣。
這聲音,不對!
“大仇得報。”
話音落下的瞬間,阿離啟動了傳送陣,下一秒,兩人出現在了離妖都相隔百裡的山林。
對方看到她偏激的舉動,有些失落,隻見男人擡手摘去臉上的面具,障眼法失效,頭上一對玄黑龍角随之消失,阿離盯着面具之下那張許久未見的臉,心跳驟然一滞。
“你是怎麼上來的?”
阿離自己都沒注意,她的嗓音是那樣緊張和恐懼。
“好久不見。”影松手,任面具躺在地上。
“五百年,想不到拭雪心法竟然與你融合得如此好,想必是廢了不少力氣吧?”
“不知失去拭雪心法後的你,會是什麼樣子呢?”
影一步步上前,阿離則一步步後退。
影有能力将拭雪心法打入她的體内,自然有辦法将其抽離,屆時,阿離這一身引以為傲的功力,将不複存在。
失去功力,她便無法守護妖族。
這五百年來,她日日夜夜擔心的惡果,還是到來了。
“恩将仇報的人,我并不是第一次見,而我,也不像你那般軟弱,念及往日舊情手下留情。”
“你背叛了我,對待背叛之人,最好的辦法,便是讓她自食惡果,日夜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