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賊老天待我太薄,渡劫不給過,還讓我頭上插雞毛。”
阮葙甯看着從自己身上緩緩飄起的黑煙,沒忍住突的加上一口更黑的,半死不活躺地罵道:“哪個宗門缺心眼的弟子,晴天放風筝挂雞毛,引我劫雲,壞我道心……”
“……天殺的,我要殺了你!”
“嗯?我嗎?是我嗎?你要殺我?尊嘟假嘟啊?削成人棍還是油炸活烹?我能選個體面點的死法嗎?”
沒見着個人影,卻聽見這一番油嘴滑舌的腔腔調調,阮葙甯怒從心中起,奈何渾身滾燙疼痛動彈不得,一時破防大罵,但傷勢太重,聲音有氣無力的,“到底是誰啊……”
“是我。”
話音一落,一位面容俊朗的男子蓦然出現在她的視線裡。此人眉眼周正,眯起的丹鳳眼裡含三分笑意,薄唇微揚帶着宛如三月暖陽天裡的和煦笑容,面相上看着像是很懂禮儀的樣子。
他擡頭望了望天,繼續擡手做出一個眺望遠處的模樣,聲音裡滿是納悶。
“平日雨天放風筝,都沒見過這麼恐怖的驚雷,怎麼這豔陽高照的天兒,還能晴天霹靂呢?”
說罷,他兀自低頭詢問:“這位同好,你有什麼頭緒嗎?”
“啊?”
他繼續說:“我就是在這兒試試我新做的風筝飛得高不高,你突然從天上掉下來,正好砸在我的風筝上,這損失重大,你得賠啊。”
“……啊?”
“哦,我差點忘了,要我自報家門對吧?”他作勢理了理自己的衣襟,端正坐好,拱手與地上躺着,看上去快焦了的阮葙甯一禮,然後鄭重道:“在下靳相柏,是五行宗宗主浮遊子仙尊座下親傳大弟子,年二十二。區區不才,目前剛剛步入金丹後期,奈何天資愚鈍,隻愛制作風筝,讓同好見笑了。”
“……?”
沒得到回應,他看了看阮葙甯的傷勢,完全不懂尴尬為何物的淺淡一笑,“啊,對了,同好傷得這樣重,一定是疼得說不出話。稍等片刻,我這就為你搖人相助。”
不等阮葙甯出聲阻止,靳相柏反手就從懷裡掏出一個小小的圓形竹筒,竹筒下端懸着小小的拉環。就見他輕輕拽掉拉環,猛地一物什從竹筒中飛出直沖天際。
砰的一聲,炸出一個漂亮的彩色圖案。
阮葙甯躺地上看着,眼睛都直了,心道:好厲害的東西,好厲害的暗殺武器,五行宗發達了?怎麼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收了個新的親傳弟子,連姑奶奶都不認識,還搗鼓了這麼厲害的東西。
雖然但是,不愧是我宗榮耀啊!
不過,好像哪裡不對勁。
浮遊子仙尊是誰?
我不是閉關了嗎?
然後渡劫,劫沒渡過,被雷劈下來了?
等等,剛剛那個圖案……是宗徽?
搖人相助?搖我小師弟來撿我回去?
實在是太丢臉,想我一介堂堂渡劫大能居然被個風筝引雷渡劫失敗,這要是傳出去,不得叫别個宗門的死對頭笑掉大牙。
不行,今日我渡劫失敗的事情絕對不能讓任何人知道,趁人來之前,先跑!
趕緊跑!!!
本欲身随心動,但她确實是被這雷劈得皮開肉綻,筋脈俱斷,動動手指頭都忍不住疼到哼唧出聲。
“呃嘶——”
靳相柏以為她是太高興了,低頭予以微笑道:“别激動,人一會兒到,你馬上就能活蹦亂跳了。”
阮葙甯:“……”謝謝你啊,天打雷劈的好心人。
“不用客氣。”
阮葙甯:“……啊?”
“我看出來了,你在同我道謝。”靳相柏滿臉正氣,一本正經地說。
阮葙甯:“……”我謝你大爺!
“我大爺也說不用客氣。”
她直接被氣到翻白眼,然後閉眼裝死。
靳相柏見她似是閉目養神了,這才掰掰自己的手指頭,郁悶道:“今日試飛的風筝,可是我做了這麼多風筝裡最喜歡的一隻,光是制作時間就耗費了三百多個日日夜夜。
風筝骨架可是取自南山玉竹,悉心制作而成。風筝紙是我在千方閣求爺爺告奶奶弄來的,裡面混入了北海鲛人織的绫紗,千金難求一寸。風筝上挂着的羽毛,是求一送一的鳳凰尾羽,無比珍貴。風筝線更是我從璇玑閣中借來的,價值連城的金蠶絲。今日試飛之後,我還要将線還回去的。
結果,你引來這晴天霹靂,将我的風筝燒個幹幹淨淨,你得賠啊。”
她裝死,裝得更加逼真,跟死透透的樣差不多。
“對了,待會我師弟師妹們過來,還得算上你的治療費。”
他說着,從懷裡拿出一個小算盤,快速撥動算珠,一頓噼啪作響之後,“抹個零頭,除去五個下品靈石,就算你個一百萬枚上品靈石吧。”
“你怎麼不去搶……咳咳,噗!”
阮葙甯直接被他獅子大開口,張口就喊出巨額靈石吓到詐屍,然後猛地咳出一口陳年老血。
這下更加慘不忍睹。
“我乃宗門大弟子,出門在外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宗門宗旨講究不拖欠、不欺騙,也為了防止弟子被人訛詐。我擔心你死不認賬,所以詐一詐,看你死沒死。死了就地埋了,沒死起碼得當牛做馬一百年,先把靈石還上再說啊。”
“好……好……”
靳相柏一臉坦然,當即就從懷中拿出硯台紙筆墨,現寫兩句。
欠錢不還,天打雷劈。
轉頭一想,好像還沒問她名字,趁她還在好個不停的時候,笑問:“還未請問同好,尊姓大名?”
“好……在下……阮…葙…甯……是…你……”
他點頭,提筆落下,一氣呵成,巨額欠款條就這麼新鮮出爐了。
“來,我再幫您摁個手印。”
壓根不給她把話說完的機會,直接抓起她血迹未幹的右手,然後草草在紙上摁了幾個指印。
這波強行欠債直接大圓滿完成。
完全不給欠債人說一個“不”字的機會。
“……好……狗……歹毒……”
“哈哈,施主過獎了,全靠我的主動出擊。”靳相柏小心将紙折疊好,又塞回懷裡,笑容依舊和煦,“宗門才能日進鬥金,啊,不對是靈石。多謝施主樂善好施,我們五行宗以後定将你奉為座上賓。”
阮葙甯氣得腦袋發懵,兩眼一翻真就徹底暈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