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桑宿往被子裡又縮了縮,他分辨出羅蘭德在脫衣裳。
桑宿覺得耳朵尖更燙了,他又不可能制止羅蘭德的動作。病房裡隻有一張病床,是給雄蟲準備的,陪護的雌蟲并不配得到這樣的待遇。如果不讓羅蘭德上床,他隻能在地上躺一夜,你是那樣的蟲渣嗎!
而且,桑宿有些底氣不足地想,我現在是裡瑟啊,羅蘭德怎麼算都是我的老婆了吧?和老婆同床共枕什麼的,本就是應當啊~
悉悉索索的聲音停止了,很快床的另一邊塌陷下去一小塊兒。
醫院給雄蟲特别準備的床很大,容納桑宿和羅蘭德兩個都身高腿長的蟲也綽綽有餘,并不顯得擁擠。
也許是雌蟲天生體質更好的原因,源源不斷的熱氣從羅蘭德那裡傳來,很舒服。
桑宿原以為自己會睡不着,沒想到卻很快進入了夢鄉,在睡夢中還不自覺地往熱源處挪了挪。
半夜,桑宿被接連的呓語吵醒,大腦反應了一會兒才發現是羅蘭德在呓語,仿佛在做噩夢似的。
桑宿叫了聲“羅蘭德”,可他卻沒有任何反應。桑宿隻好又推了推他的肩膀,卻發現他渾身燒的滾燙,掌下的一小片肌膚燙得吓人。
慌忙打開燈,桑宿這才發現羅蘭德面色潮紅,額頭臉頰滿是汗水,耳邊的碎發濕答答地粘在臉上。
羅蘭德覺得自己好像來到了火炎星,火炎星是流放罪雌的荒星之一,這裡沒有任何的資源,也不适宜蟲族生存,遍布活火山,常年悶熱多雨,失去精神海的雌蟲在這裡存活不了一年。
所以,白天的一切都是夢嗎?雄主沒有赦免他,他依舊逃不掉流放荒星的命運。
可他不是應該在被摘除精神海之前就已經自裁了嗎?怎麼會在荒星?
羅蘭德開始掙紮起來,他甯願永遠長眠在母星的懷抱,也不要做一個失去智識的傻子!
桑宿不知道羅蘭德怎麼了,但生病了還這麼掙紮可怎麼行。他想要安撫雌蟲,卻不小心按住了羅蘭德的後背,呓語霎時變了調,羅蘭德發出了痛苦的呻吟。
桑宿猛地掀開被子,被子下的情景觸目驚心。
羅蘭德的後背是縱橫交錯的鞭傷,比第一天他見到時還要嚴重。此刻傷口的血滲透出來,将他的整個後背浸濕,襯衫一片血色,深深淺淺的。
突然劇烈的疼痛将羅蘭德從夢魇中拽了出來,他睜開眼睛,看着眼前的雄蟲,呆呆的:“雄主?”
桑宿想過很多次這雙藍綠色的眼睛水光潋滟時該是怎樣的盛景,但卻沒想到是這種時候,心裡隻剩下心疼。
“怎麼傷得這麼重?傷口怎麼沒有自愈?”桑宿不敢再碰他的身子,隻好輕輕把他臉上的碎發撥開,讓他舒服點。
羅蘭德的腦子已經清醒了一點,他費力地舉起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個黑色手環:“抑制環……羅蘭德不敢違背雌君守則。”
桑宿這時候才從裡瑟豆腐渣工程一樣的腦子裡扒拉出有用的信息,羅蘭德進的雄蟲法庭遠遠不隻是審判雌蟲那麼簡單,在審判之前他每一天都要承受無休止的鞭刑。
抑制環顧名思義,就是用來抑制雌蟲自愈能力的。這是惡劣雄蟲最慣用的折磨雌蟲的工具,而羅蘭德手腕上的這個,就是“裡瑟”給他戴上的。
沒有雄蟲的允許,雌蟲不能擅自取下抑制環,也就是這些天羅蘭德一直戴着這個該死的東西!
桑宿又想到下午坎貝爾元帥說的話,雌蟲這些天在雄保會裡也受到了“應有的懲罰”,什麼叫“應有的懲罰”?在蟲族的語境裡,那不就是無休止的□□的刑罰嗎?
桑宿心裡悶痛,像是第一次坐進尾速三百加的賽車裡,轉過彎角時巨大的離心力給予了心髒沉痛的撞擊。
“這個要怎麼解下來?”桑宿勉強平複下心髒,溫柔地向羅蘭德提問。
他到底不是原主,查看裡瑟的記憶時總是隔着一層,再加上雄蟲的腦袋實在是豆腐渣工程,一時之間桑宿竟然暫時還找不到解開的法子。
羅蘭德的腦子轉的有些慢,他的高熱并不是因為身體受傷,如果隻是這樣的傷痕就足以讓他這樣,他也就不會成為蟲族最年輕的少将了。
他是因為精神海。
他的精神海本就受到污染處于危重狀态,在得到雄蟲的安撫之前,每七天就要服用一次安撫藥劑,頻率遠遠高于一般雌蟲。從被關進雄保會監牢算起,今天正好是第七天。如果不是有抑制環壓抑着,隻怕他的精神海早就暴動了。
但雄主的話不能不回答,羅蘭德将手腕輕輕翻轉,用了極大的力氣才說出幾個字:“按…按鈕,在裡面。”
桑宿也顧不得許多,立馬抓住羅蘭德的手腕,順着抑制環地邊緣摸索起來,終于摸到一個開關似的凸起。
桑宿立刻按下,可預想中抑制環的脫落卻沒有到來,反而是羅蘭德痛苦地揚起脖子,桑宿隻看得見棱角分明的下颚線和脖子上凸起的青筋。
這到底是什麼邪門玩意兒?桑宿再不理解蟲族也明白這是什麼情況,這個抑制環竟然還帶攻擊!
桑宿的眉頭擰成一個川字,第一反應就是下床去找醫生,卻在動作的下一秒感受到衣擺傳來的力道。
雌蟲指節發白地捏住了他的衣角。
羅蘭德感受到雄蟲就要離開,他想雄蟲終于還是失去耐心了要把他丢掉,就像雄父扔掉他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