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希胤坦然一揮袖,身上酒香味又忽而沁滿衣袖間。
“好,那還請李公子往後莫要忘了今日所言。”曹栎體面,收好那份本屬于自己的碎銀後,還不忘正式行個禮,算是訂立二人間的契約。
“好……”
讓曹栎始料未及的是,正當他擡頭時,一隻冰涼的纖長手指忽而覆上他溫熱的嘴唇,為他塗上一抹胭脂。
“……亭序,如今尚在子時。”曹栎想逃,逃不掉,隻好努力頂着個鮮豔紅唇向後猛縮脖子。
“欲仁水靈兒。”李希胤說完,便迷迷糊糊暈在了曹栎懷裡,指尖胭脂還輕輕點在黑袍上,于他心口處留下一縷不濃不淡的殷紅。
現在曹栎不羞不躁了,才真真切切嗅到對方身上濃郁的酒味。
他這才注意到,一旁的多寶閣上早就放置了一套精緻的鳳冠霞帔。
李希胤定是一早就等着他上套。
再仔細看屋内,原來榻下盡是空酒壇子。
他是喝了多少?
“…………”這還嫁得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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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早時分。
陳輾與李希予在城門等了許久,都不見曹栎出城來。
“曹氏之人真是一點規矩也沒有,本将軍不過讓他往後多在官府待着,怎麼今日就不知出城了?那新發現的幾處白骨坑可久等不起。”陳輾蹙眉怒斥道。
李希予更顯冷靜地擺擺手,又像個老好人一般解釋道:“曹大公子現在許是為了整好戶帖才耽誤了呢。”
陳輾:“我倒不信。我手底下早有官兵跟我反映,曹欲仁随我們巡查大小事務一整天,夜裡還有閑心去風月之地。”
李希予還是勸道:“陳将軍,每個人所求不同……欲仁今日誤了事,也一定會向您賠不是的,我知曉他懂分寸。而且你二人同歲,真要管教也不是。”
陳輾:“我管他作甚!我才不惜得知道他去那地方做什麼。李家主回頭還是讓李二公子離他遠些吧,少和這種人厮混在一起。”
李希予淺淺歎一口氣,隻是幹笑着,并未應下。
正此時,幾個官兵從城内跑來,确認找遍全城都不見曹栎身影。
“這姓曹的!真是纨绔!”陳輾怒斥道。
“陳将軍,不如我們先出發吧,暫且留他一人在城裡。”李希予似是對這個情形并不詫異,和聲道,“曹欲仁也是世家大會排行第二的人,他能護自己周全的。”
“算了,我們啟程。這個人,不管也罷!”陳輾震袖而去的同時,心中繼續痛斥曹氏一族千百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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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邊餘晖将大漠染上一層薄粉之時。
一片荒涼中,狂風大作,細密的飛沙拂過大紅轎外的綢緞,吹拂得獵獵作響。
這頂轎子仿若一葉扁舟,被一群蒙面之徒扛在肩上,搖搖晃晃地直往大漠深處而去。
轎内,一位佳人靜坐,面容藏在精緻的紅蓋頭下,隻露出一抹紅唇,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格外醒目。
即使在這颠簸的轎中,這位佳人也從容不迫坐着,雙手輕輕交疊在膝上。
可如此細看,有相當詭異之處。
大紅轎子顯然不是為這位佳人量身定制的,壓着整個人身微蜷曲,更顯紅衣新人身形高大,與一般女子嬌小的身材格格不入。
衣裳亦是相當不合身,看着,像是拿新郎吉服改了才臨時穿下的。
這分明是個男子。
甚而,上轎至今跋涉千裡,他竟不曾動彈。
可那嬌豔紅唇微微抿着,好似這尊軀體尚有活人之息。
“新娘子入城唉——”
扛轎人齊聲一呼,洪亮的喊聲飄渺于風沙中。
塵暴席卷而來,徹底隐去紅轎的來路。
歸于黃沙漫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