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事?”
看裡面氣氛不太好的樣子,方時明掃了眼蓋碗中魚鈎狀的鮮嫩茶葉,嘴角瞬間繃直。他将責怪的目光轉到了安妤身上,質問:“怎麼沒給姜總泡金駿眉。”
金駿眉是紅茶中的愛馬仕,九曲隻是杭城的特色茶,跟龍井同出一脈。
他剛才明明囑咐過了,給姜總泡金駿眉。
安妤斂眸,藏住自己的神色。
跟在他身後的陳巍澤也進來了,基本無視方時明,徑直坐在了姜總旁邊,拿起公道杯就開始為自己添茶,嘴裡還不忘給安妤添把火:“呦,這九曲可是尖貨,拿到得廢不少力吧。”
安妤勾起嘴角:“姜總喜歡就好。”
此時聽到幾人的對話,姜總鼻息稍窒,也徹底明清安妤在茶桌上耍的小聰明。
姜總微微挑眉,舌抵上颚,感受剛才那泡九曲餘留的茶氣。他看着手中不知不覺已經啜空的品茗杯,語氣淡淡:“沒事,确實泡地不錯。”
這茶泡地還挺好喝,茶氣充沛,渾圓渾圓的,一口進去,連魂都落實了幾分。喝地出來,泡茶者是下了功力的。
姜總嗜茶,尤其是紅茶,嗜鮮醇不嗜貴。剛那泡九曲,是安妤自己從包裡拿出來的,最新的杭城九曲,也是最最最頂級的批次。
除内部人員,幾乎拿不到。
“咱們去吧裡坐坐?”陳巍澤啜了口茶,“還是掼蛋?”他還是那副混不吝模樣,絲毫沒将在場除姜總外的人放眼裡。
“老張上個洗手間,一會就回來了,加上我們剛好四個——”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安妤,挑眉,“五個——人。”
老張就是剛才飯桌上那個一直盯着安妤看的圓臉眼鏡男。
22一組,安妤在旁邊侍茶,剛剛好。
姜總:“不了,一會還有事。”在場最有話語權地人直接拒絕了接下來的二次娛樂項目。
安妤掃了眼牆上挂着的木質擺鐘,镂空蝴蝶狀的時針即将指向‘9’。
“現在就走了嗎?”
眼鏡男快步從屏風後面竄出來,毫不猶豫地就坐到了安妤身邊。手中的白色紙巾被揉成了團,放在了紅木桌子上,刺眼地很,他惋惜道:“诶诶,怎麼這麼早就走了呀,我跟北洋那部仙俠劇還沒有談妥呢。”
陳巍澤挑眉,看戲似地目光掃過面前的一狼一肉。
感受到身邊男人灼灼目光不斷在往自己身上掃,勾起一陣陣冷栗。安妤笑笑,強壓下去自己心中泛起的不适,她動作輕柔地拿過一旁的公道,并在男人不懷好意的窺視下,将橙亮的茶湯倒入他面前的品茗杯中。
“今年最新的九曲。”
“好好好。”眼鏡男喜笑顔開,一飲而盡;将目光移向方時明,“方理事,怎麼說?”
言外之意——今天晚上我還能不能把這個姑娘帶走了。
“安妤給姜總泡的茶,我隻是個主理,這個仙俠本子還得我們姜總看了沒問題,覺得适合,才能進一步跟進呢。”方時明一臉谄媚,将這個球踢了出去。
整個老總好色,圈内圈外人盡皆知。圈子裡不少二三線的藝人,不分男女地,都遭受過他的潛規則,現把手光明正大地伸到了安妤的身上。
姜總顯然是對這種事情不感興趣,也可能是暗許。
他低頭看了眼手腕上帶着的百達翡麗:“我十二點的飛機,失陪。”說着,他抽起衣架上的毛呢外套,擦地锃亮的鳄魚紋皮鞋踩在地毯上,陷下去一個又一個小窩。
安妤幾人沒再說話,跟在他後面一起出去。
貴賓。
無論如何,都是要送到門口的。
院子裡已經停好了一輛勞斯萊斯,純黑漆面的車型像座會移動的城堡。此時已過食點,院子裡每人,隻有樹下邊放着的音響還在不斷地奏樂着‘夜的第五章’。
舒緩輕松的音樂中,姜總與幾人招手告别。
安妤笑着點頭,餘光卻時不時地瞥向門口方向,心髒在胸膛内暗自開始加速。
還沒等姜總坐上的那輛勞斯萊斯開走。
一道熾亮的近光燈由遠及近地照射過來,瞬間照亮他們腳下黯淡的灰色地磚。
随之而來的還有在空氣中炸開的轟鳴聲浪,預示着重磅嘉賓的的登場。衆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被吸引過去。
大晚上的,哪個公子哥,這麼嚣張。
下一秒,車燈熄滅,在衆人的訝然中,一輛如巨獸般的黑色巴博斯G800毫無征兆地停在了安妤面前,瞬間将矮了半個車頭的勞斯萊斯氣勢壓下。帶來的壓迫感傾之而下。
安妤下意識地往後撤了一小步,她擡頭。
駕駛位的車窗慢慢地降了下來,露出一張颌線利落分明的側臉,陳言煦把頭發全都梳了上去,露出光潔的額頭,濃眉鋒銳,眉骨鼻梁高挺,五官鮮明的混血味中又夾雜着些東方韻味,在看向人的那一瞬,攻擊力拉滿。
安妤呼吸陡然一窒。
“怎麼?被我帥到了?”陳言煦單手倚在車窗,目不斜視地盯着安妤,風吹拂着他的黑發,仿若這個大背頭就是自然吹就的形狀。
很淩厲的帥,和平時不一樣的帥。
望向她的眼神又是含水似地,仿佛掬了一捧泡着月亮的泉水,溫潤潤地泡着她的整個身體。
安妤心頭猛跳。
她想,如果不是周圍有那麼多人,她估計、大概率、百分之九十九會走上前。
擡頭仰視他,直視他,直至與他的目光徹底交融。
再告訴他,他今天确實很帥。
事實,安妤也這麼做了。
為了讓在場的人感知到她們兩的關系是真的不一般,安妤上前一小步,笑眼盈盈,語氣卻不如之前的張狂,帶了幾分女孩子慣有的嬌嗔:“怎麼現在才到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