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妤暈倒了。
暈倒在了軍綠色的軟墊上,像一片秋日自然落下的黃色楓葉,在生命盡頭優雅且輕飄地遊落在地上。
因果輪回至此,沒有擊起一絲波瀾。
閉上眼睛前的那一瞬,安妤什麼也聽不見了,世界在她眼中關閉。
跟死了一樣。
也不一樣。
世界安靜了,她能更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月匈膛中那顆心髒的跳動頻率,快速、有力。
它在跟安妤表明自己的态度,它還不想就此停息。
‘撲通——撲通——’
“小妤,小妤...”
安妤有意識時,就聽到了吳姐叫她的聲音。
黑色長睫微顫,眼球在薄薄泛着青紫色血管的眼皮下輕輕咕噜了一下。
光有些刺眼。
似是察覺到她的不适,下一秒,眼前令人不适的白光就被什麼隔絕掉了,不再刺眼,連着僅有的幾個感官也瞬間被一股幽冷的皮革質感席卷。
鼻尖彌漫着股若有若無的薔薇花香,是安妤從小就用的那家超能洗護牌子,薔薇花香沁人心脾。
她喜歡聞這種好聞的淡淡花香,尤其是在休息的時候,可以給她一種被氣息籠罩起來的安全感。
要是現在渾身沒有那種脫離感,安妤或許心情還挺好的。
“醒了?”
安妤睜眼的動作有些費力,比視覺更早清晰的是她的聽覺,那個人像是湊在安妤耳邊講的話,氣息微微,拂過她耳邊嫩膚,觸起一小片戰栗。
長而卷翹的濃睫微顫,緊閉的雙眼緩緩打開一條縫隙,光鑽了進去。
視線模糊,陳言煦的輪廓卻十分清楚。
是硬質鋒利的。
他穿的是黑白色的棒球服,袖口那裡是皮質的拼接。
男人站在她床邊,微微彎着腰,如漆的眼眸一動不動地觀察着安妤的狀态,直到跟那雙輪廓嬌媚,眼神朦胧的眼睛對上視焦。
安妤顯然還很懵,狀态沒有恢複。
是陳言煦先開了口,語氣滿是關心:“姐姐,感覺怎麼樣?身體有哪裡不舒服嗎?”
“嗯。”安妤隻能發出輕微的應和,嗓子間幹澀無比,怕對方誤解自己的意思,安妤閉上眼微微動了動腦袋,表示自己沒有什麼不舒服。
“來,喝口水。”吳姐從後面端了一杯水上來,将陳言煦頂在了身後,“你現在還在挂營養針,最好不要亂動。”
安妤這才感受到,自己的左手上緊繃繃的。她微微側頭,左邊的架子上挂着幾瓶奶白色透明的藥品,順着針管紮進她手背上的血管裡。
‘生命源泉’。
看着透明導管延伸至自己手背上的那一瞬,安妤心頭莫名湧上一股‘心安’情愫,有種大廈傾倒後不用再每天提心吊膽看顧着的心安感。
說明白點,就是破罐子破摔。
接過吳姐拿過來的水,啜了口,潤喉。
安妤被扶起來靠在床頭,入眼一片浮白,偌大的房間設施完備,有電視有冰箱還有辦公桌,顯然是個VIP房間。
而此時,房間裡隻有三個人。
她,吳姐,陳言煦。
在她暈倒前,小楊一直陪在身邊。
她怎麼不在這。
安妤眼珠輕轉,問:“我這是低血糖嗎?”自己的身體狀況自己最為清楚,她也大概能猜中自己是因為長時間沒有進食,導緻身體哪個元素缺少而導緻的昏迷。
陳言煦接過話茬:“嗯,醫生說你減肥過度,需要靜養幾天。”
“嗯。”
安妤垂眸,她注意到床鋪的鐵架子上噴着‘蘇城一院’的字樣,喝水的動作蓦地一頓。離她們武術訓練基地最近的是六院,一院靠近北邊,當時她暈倒地突然,再怎麼折騰也是直接送去最近的醫院。
感覺到不對勁。
安妤下意識要拿手機,杯子放回床頭櫃的動作有點重。安妤眼神四處留意着,還是沒有看見自己手機的影子,身上的衣服早被換成了條紋病号服,穿在她身上松松垮垮的。
她手機呢?
安妤擡頭的動作有些遲鈍,她臉頰略顯蒼白,眉眼間是掩不下去的病氣。她看着面前一前一後站立着的兩個人。
沒有在她這裡,就是被他們拿走了。
為什麼要拿走?
是有什麼輿論訊息是她不能看的嗎。
安妤長睫輕顫,意識可能會有這個因素在後,她端起一旁的水杯,又輕輕抿了口,快速掩蓋住自己眸底的情緒,到底還是沒有聲張。
“一會小楊會過來,小妤,你就在這裡好好休養,先把身體養好,工作什麼的我這邊在幫你調配。”吳錦華囑咐道,“後天檢查沒什麼問題就可以出院了。”
沒問再多,安妤點點頭:“嗯。”
說完,吳姐掂着那隻灰色普拉達手提的右手往上提了提,兩隻手交疊在月匈前,看着沒有一點動作意向的陳言煦,吳錦華輕輕咳了聲,示意他:“陳先生,小妤這邊剛醒還需要靜養,我們就先出去吧,我這邊還有一些事情還需跟你确定一下。”
聞言,陳言煦愣了一下。
他也要走?
他不想走。
陳言煦轉身,笑地和煦:“我約的營養師一會就到了,吳老師您忙您先撤吧。”說着,他掃了眼手機,似是自言自語道,“都快一點鐘了,這個點交通還不太方便。”
間接提醒了時間觀念非常強的吳錦華。
他知曉吳錦華今晚一點半還有個直通北城的飛機,不會在這裡呆很久。也呆不了很久。
“營養師,這個我們公司會安排的,謝謝陳先生的好意,一會我們的助理會到...”吳錦華态度堅定,就是要陳言煦跟她一起出去。
“沒事,吳姐,就讓他在這吧。”安妤在床上動了動,終是出聲阻止了這場拉扯。
“他是我朋友。”安妤唇角有些發幹,剛喝水的時候濡濕了上下兩瓣唇,此時在頂光的照耀下,水光光的。
陳言煦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聚焦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