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第一縷耀眼陽光穿透雲層,晨讀之後,張大慶提前來到教室,胳膊間夾了一疊資料,臨時起意亦不形于色,“這節課,大家跟隔壁文科班來一場辯論賽,待會同學們搬幾張桌子到教室外的空地去。”
“這次換下規則,以往我們的辯論賽,都是非彼即此,非左即右,非黑即白的以謬制謬的辯論,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比誰講的更有理。”
“實際上這些論題,不如說缺什麼選什麼,哪個結果更适合當下的你。”
“比方說,金錢是不是萬惡之源,你過度缺乏或冗餘時它必然誘惡,你知足時它必然有善。”
“南方女子美還是北方女子美?曹植詩中寫,‘南國有佳人,容華若桃李’,南方女子美,面若桃花嬌豔;李延年則言,‘北方有佳人,絕世而獨立’,北方女子美,美在傾國傾城遺世獨立,無非就是各花入各眼。”
“那今天,我們也學學古代辯士何為‘兼聽則明,偏信則暗’,其目的不在于赢,而是如何勸服對方在當下場景接受自己的觀點。”
“‘我理解你的立場,也不反對你獲得你想要的,你我處境看似對立實則可以共存。’在這種情況下達成雙方意願。”
“古代著名的辯論中,就有莊子和惠子的濠梁之辯,你們從中可以窺見在辯論容易出現的邏輯漏洞和矛盾之處,為什麼容易有吵架牛頭不對馬嘴的情況。
據說,莊子和惠子二人出遊,在濠梁之上,莊子看到魚兒出入從容,于是感慨 ‘在水裡悠然自得,這是魚的快樂啊。’
惠子說‘你又不是魚,怎麼知道魚的快樂呢?’
莊子說‘你不是我,你怎麼知道我不知道魚的快樂呢?’
惠子說‘我不是你,固然不知道你,你本來就不是魚,你不知道魚的快樂,也是完全可以斷定的。’
莊子說,‘請循其本,請回到開頭,你說‘你哪裡知道魚的快樂’,就是已經知道了我知道魚的快樂而問我,那我現在告訴你我是哪裡知道的,在濠水橋河之上知道的。’
“同學們你們怎麼理解這裡,莊子的‘知道’和惠子的‘不知道’的?你們覺得誰說的對?”
前排的同學皺眉,神情有些迷茫,“老師,感覺繞進去了,莊子回答了又像沒回答,聽起來惠子說的在理。”
張大慶笑了笑,開始解釋,“這就是語言的微妙之處,也很容易繞進陷阱裡,實際上,反而是莊子表達得十分準确的。
首先莊子和惠子的思考方式不一樣,你們可以理解,莊子是思想家,偏主觀直覺,而惠子是邏輯學家,偏客觀邏輯。
那莊子一向秉承‘天地與我并生,而萬物與我為一’,我與萬物一體,自然理解遊魚的快樂,同樣,遊魚也理解我的快樂,這是前提。
那惠子則不同,惠子覺得莊子是莊子,魚是魚,兩者怎麼能混為一談,體驗如何一樣呢?
這時莊子笑了笑,說請循其本,意思是惠子可能沒有理解,莊子知道魚之樂,是莊子的本心,這是一種共情,莊子與魚,如同高山流水遇知音,它們是知道彼此的快樂的,作為整體是不能分開而論進行詭辯的。所以後來莊子加了一句,‘你問的應該是我在哪裡得知魚的快樂的’,‘在橋上’,這又是一種情感升華,那種‘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的惺惺相惜之情。”
“所以惠子沒法明白,同學們你們也沒明白,這就是辯論的精妙之處,有時候你們也會這樣偷換概念陷入白熱化無休止的争論,實際上可能意義不大。”
文科班和理科班的同學紛紛聚在教學樓前排的空地上,兩個班級各抽簽擺出四人一組,微風吹動校園樹葉飒飒作響,空氣中的草木清香反倒沁人心脾。
第一場上場的是文科的清一色漂亮女同學,和理科清一色男同學,辯題是“美麗的金蘋果該屬于誰?”
女方說道,“自古鮮花配美人,寶劍配英雄,因此,美麗的金蘋果就該贈予美麗的美人。”
男方連連說道,“對方辯友顔之有理,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不知可否有機會聯誼?”
眼看正反方辯友聊的火熱,張大慶咳了兩聲,“不許渾水摸魚,發言撐不過三輪的同學,罰掃校園一周!再來!”
理科代表繼而說道,“金蘋果既是天賜寶物,不管選誰,另一方都不能得到好處,既你我雙方難得共識無法決定,那不如拖整個世界下水投票,在得出結果之前,由我方英雄派人看守,意下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