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裡,行七坐在樹幹上躲在茂葉裡,看着孫宅外的一切,她第一次有了想逃跑的心思,她想離開,想回家,她不是沒有依歸,不是孤魂野鬼,不是一人!
午時三刻,家中主母身邊的于媪前來院子叫喚,大抵是想叫院裡兩三人前去外院幫忙打掃布置,原是孫江于那尹家小女娘婚期已定,這月中旬要娶新婦進門,她是貼身婢子,一般隻管在院裡伺候,不時還可偷偷懶,像這種時候活累還雜她大抵可躲起來不去,可見院裡沒幾人願意,她見此便自薦了自己,可以離開就行,離開孫江的院子一秒對她來說動是香的,美的,孫江的院子總讓她感覺又髒又臭。
行七随在于媪身後,好巧不巧撞上了公子亥迎面走來,許久未見,多久了,還記得上一次遇見是半年前,小小的孫宅于此相較,好似有多大似的。
行七目不轉睛的正視前方,二人相反而去,而孫亥最終還是停下了腳步,他回首,望着行七的背影,她似乎比從前高了,瘦了,隻是臉上那些若隐若現的淤青卻是怎麼回事?
她早已不以為然也早已放下,不過是幾年的時光,沒什麼好懷念的,孫江也好,孫亥也罷,于她來說都是主子,不過是一個猖獗變/态,一個軟弱涼薄!
在這樣的地方,她靠不了任何東西!
在前院忙活約有了半個多的時辰,她邊打掃着邊打量着四下,邊摸索着宅邸布局,可這時她一個不留神上台階之時踩着了裙擺,踉跄一步撲倒在地,手中的污水徑直潑了出去,銅盆哐當落地滾出好遠嗡窿幾圈後扣在了地面,接着一個女子的慘叫響徹在這廊上。
孫家女娘被潑的狼狽,半身濕透了!
“女公子饒命!”行七跪着求饒,她雙手疊放平齊于眉低着頭不敢作聲,心裡發毛,心跳如雷。
孫茹從震驚中回過神來,看着行七擡腳就狠狠踹去,這一腳實實落在了行七的心窩上,行七吃疼着整個人慣性的向後跌去,可她隻能咬緊牙關重新爬起來。
“沒長眼的東西,你可知這是我定做的新裙,才穿上身不過半個時辰就叫你污了,你叫我如何出門?”孫茹震怒。
行七淚眼婆娑,哽咽:“婢知錯了,但請女公子饒過……”
“來人,将這賤婢給我拖下去仗二十!”孫茹盛怒,喊到當下值守在此的家仆。
行七見罷連連磕着腦袋,二十闆,她會死的!
“女公子,女公子,你就饒了我吧!”行七跪爬上前,情急的拽過孫茹的裙角,隻見孫茹一旁的婢子驚恐連連推開行七。
那婢子嗔怪着:“将你那肮髒的手拿開,你個下賤的東西怎麼配摸女公子的衣物?”
行七被家仆拖走,孫茹回首隻是露出了一陣厭惡的神情拂袖而去。
“該死的賤婢饒我雅興,我等這新裙半月餘就等着今日壓那蘇祈一頭,現下倒好被這賤人污的徹底,壞我好事,真是該千刀萬剮!”孫茹怒道,從而返回屋中更換衣裙!
柴房外,行七被摁在刑椅上打的奄奄一息,闆上密密麻麻全是小釘,二十闆下去看的是人運氣,運氣背點兒死翹翹,運氣好點殘留口氣送回那屋子裡養上兩日繼續當牛做馬到死,她額間頸處密密麻麻全是汗珠,地上也是幾滴不知是汗還是淚的滴狀形水漬,直到最後一闆落下,她的屁股早就開了花,行七眼裡天旋地轉,人早被打麻了,屁股紅豔豔一大片。
家仆将她架起扔在了一旁,沖洗了闆子就悻然走了,本來這差事是簡單的,一連幾天半個月不過擡幾下手,“今天到好,一個不長眼的叫他擡了二十下,胳膊都打酸了!”
行七迷迷糊糊地看着家仆放下闆子嘀咕離開,她強撐着不敢閉眼,此時她隻覺心慌氣短,心裡是對死的恐懼,她不願。
夜裡行七便發起了高燒,臉色蒼白,呼吸急促,渾身沒了力氣,然那幾名婢子卻置若罔聞将她當做隐形人不聞不問。戌時二刻孫江憤然不見行七跟前伺候,怒問下才得知于前院得罪了孫茹受了杖刑。這叫孫江一急,直接尋去了小院,他見行七趴在床上氣息奄奄撩被一瞧傷的不堪入目,不顧婢女的勸阻轉将行七抱回到主屋後立即差人叫來了郎中。
“老子不過尋你開開玩笑,你竟這般作死,幸虧傷的不是你這臉!”孫江嗔道。
迷迷糊糊間她聽見了,可她千想萬想都想不明白她這張臉為何叫孫江這般疼惜。
在醒來便是第二日晌午,行七吃驚的看着陌生的環境,又見一旁偷閑的青枝,疑惑的問道:“這是哪?”
青枝一哼,将手中的帕子直直砸在了行七的身上:“你說你命怎麼這般好,公子到底看上你哪裡,屁股都開花了,人都快死了,硬生生将你又救了回來,還納做了妾!”
如今,她是妾氏了?
行七震驚之餘又複問了一遍:“我是妾?”
“你得瑟什麼?”青枝本就氣,行七這般一問無疑是火上澆油,她是成妾了可她卻成了她的婢子,還需為她端茶遞水照顧她的飲食起居。
夜裡孫江又來了,屋中雖簡,但如何也比那七八人的大通鋪好些,好歹有了自己的屋子,衣食起居也上了一個檔次。
見他來,行七雖不想見,可到底是他救了自己一命又是主子,索性強撐着起來要下床請安,孫江幾步就到了床邊,揮了揮手反将她摁了下去,掀開她被子看了眼,不滲血水了便又蓋好,他坐在床邊,揉着行七的腦袋:“行七,行七,你也在我身邊伺候到今也有兩三年,你為何想不明白,委身于我一樣是伺候,為何要無畏抵抗,我哪比不過那孫亥?”
他為何要于孫亥比,為何他又想不明白,世上女子不是隻有委身于他才可活,就算現今他院裡的女子千方百計的要爬上他的床,可拭問哪個又是真心為他,不過都是為了自己活的好一些,不那麼慘罷了!
“公子救命之恩,婢感激涕零,婢亦願為公子當牛做馬一輩子,可婢隻願當牛做馬不願屈身于公子枕側,還請公子高擡貴手,放過婢!”行七擡頭看着孫江,眼中帶着懇求。
孫江突然掐住行七的脖子:“放過?在我這于來說是折磨?若非瞧你幾分姿色,老子管你死活?記住~你是賣進我孫家的,死在此,活也在此,老子納你做妾便已是高擡了你,下次我不想在看見你這副苦大仇深的臉,若笑不起來,老子将你送到那秦樓楚館去,叫你不得不笑一輩子。”他道,松了手,見行七仍是一副要死不死的模樣,頭也不回的離開了。
夜裡,行七慢慢爬下床走到銅鏡前,仔細端詳着自己的臉,鼻子是鼻子,眼睛是眼睛,不過尋常模樣,所以到底何為漂亮?孫江喜歡她這臉到底喜歡什麼?她拿起剪刀對着面龐遲遲不敢下手,她是那樣怕疼,更怕以後頂着一張殘缺的臉擡不起頭來,叫人恥笑!
“你倒是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