門開了——

外面的雪被風吹進了門檻，行七已經痛的失去了對任何溫度的感知，從頭到腳麻木不仁，她虛弱的看着那敞開的房門，進來了兩個婢女，她們手中各端着一樣東西，是件紅色的衣裳和頂好看的冠子，不時一個老管婦站在門下，犀利的眼睛鑲嵌在她幹巴的眼眶中，雙目凜凜，透着寒光，咄咄逼人。

盯着她，老管婦下令，“給她換上！”

行七被婢子們扯起，一個兩個強忍下反胃的難受将她手腳腕上那陷進肉裡的繩子解開，扯下她身上粘連在傷口上的衣裳。

鞭傷之上還要無數道密集的刀傷，簡直不忍直視，婢子些看着被折磨的半死不活的行七心裡直歎可憐，人不人鬼不鬼，竟還吊着口氣，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行七咬緊了堵嘴的布，忍着不發出痛苦的慘叫來，她也沒了力氣去叫。

“麻利點！”老婦人呵斥着慢騰騰的二人。

那二位婢子加快了手上的動作，梳頭的那人見此隻好用力扯下她打結的發絲，為她簡易撲上了脂粉帶上了頭冠後便架了出去，而期間行七被擺弄來擺弄去，早已失去了意識。

今年的冬似乎比往年更冷些，不知不覺已是十二月初，這是今年宿州城的第一場雪，烏雲下壓參差低垂，顯得那樣厚重壓抑，道路積雪斑駁，白雪覆蓋了四下的山頭，枝桠上也落得一層白霜，冷風橫掃，風雪漫卷，呼呼地扯着她的衣裙，她在寒風中醒來，冠子上的垂珠在右耳邊玎玲作響，她被綁在柱上，眼前一個帶着面具衣着古怪的祭司，一手搖鈴，一手持符圍着她又念又跳。

而正前方的高台上坐有三人，一是那夜殺了阿媪、郇丹的官差，二是孫家家主，在就是孫江，她垂眸雪地裡跪滿了百姓，無一不虔誠的合十雙手，閉緊雙目，嘴裡念着，朝她一遍遍磕下那最不值錢的腦袋，她冷冷笑了笑，比雪更勝幾分，笑裡滿是諷刺和無奈。

人，總是在向一切虛無缥缈的東西尋求庇佑！

多可笑，她們不去求高高在上的君主，反而在一個即将被活焚之人身上尋得慰藉！

求什麼！

她們究竟在求什麼！！！

“願神靈庇佑，佑我天下生靈挨過嚴寒，挺過寒冬，為此獻得一女，遙送天穹，侍奉上蒼，願神靈降福，悲憫衆生，盼冬過春來，五谷豐登，願家國百姓，順遂安甯！”

祭司念罷對她三拜九叩，百姓嘴裡默默念之亦是如此，各有各求，不時官差将一五花大綁的幼女送到了祭台之上，那幼女不過八九歲，亦被裝扮光鮮，可淚早已暈花了妝，隻見幼女跪在她的身前瑟瑟發抖，那祭司不顧幼女的哀求，拿刀劃破了她被捆在背後的手腕，血嘩啦啦的流在碗中，直至血盡。

她望着衆人痛飲，望着他們惡心嘔吐，望着他們一個兩個那心虛可怖，人面獸心！

官差見得祭司退下祭台，便将火把扔進了台子下的柴堆裡，頓時濃煙滾滾直沖雲霄。

常命同郭雲笕看着眼前攔路的百姓和漫天騰空的黑煙，他聽着那祭台上的慘叫隐約耳熟。

“繞過去吧，免生事端！”郭雲笕見着官差攥緊了缰繩，神情肅穆，“過了石邑城，兵分兩道，遵殿下之意，我們宲國彙合！”

常命點頭，可看着那矮台上坐着的人，孫江？常命勒馬忽而喊住了郭雲笕。

“幫我救個人！”

“誰？”郭雲笕都來不及反應，便已見得常命拔刀駕馬沖進了祭祀之地。

那些官差見那突然襲來的幾十号人馬，紛紛愕然手足無措的拔刀迎敵，郭雲笕領人壓制，大殺四方，百姓抱頭四下逃竄，孫家父子和程仲躲在椅子後哆哆嗦嗦。

常命跳上祭台，祭台下方烈火熊熊，火勢騰空盛大，台子中間灼熱，熱浪一次一次的向他們撲去，他剛跳上台子便已經熱出了汗來，四周霜雪融化成水打濕了祭台延緩了火勢，雪越落越大，視乎連老天爺也看不下去了。

常命為她解下繩子，行七看着眼中模糊的人無力的跌在了他的懷中。

将她救下祭台後，郭雲笕一同扶過，連連催促：“快走！”

“他們是何人？”程仲拽住一旁的下屬。

下屬扶了扶跑歪的帽子，顫聲：“許是山賊！”

“哪來得山賊？”幾十年，他程仲從未聽過這附近哪個山頭有過什麼山賊，突然見得射來的箭，程仲拉過身前的人将箭擋下，他看着貫穿下屬脖子的箭，隻差一點點便也連着紮破了他的眼窩子，他驚恐的将身前的人推開。

常命将昏迷的行七綁在背後以防摔下馬去，轉眼看着落荒而逃的三人，搭過長弓連發三箭将他們一一射殺于此，也算為行七報的深仇大恨，叫他狼狽為奸的三人從此不能在害人。

漫天風雪落下時落得輕盈無聲，可此時卻像無數細砂劃過他們的臉龐，常命用鬥篷将行七罩住以免被風雪所傷。

“行七~”

她隐約聽見了有人叫喊自己的名字，可她不想醒來，一點兒都不想……